这是一座为了取得欧洲户籍而建立的城市,这是俄罗斯通向欧洲的桥头堡。
三百多年前,游学欧洲回来的沙皇彼得一世从瑞典手中夺得这片沼泽地,欲将荒蛮的中世纪俄罗斯引入文明世界,这是他的俄国梦。
想成为欧洲国家,不仅在于争夺土地,更要提升文化素质。身高二米的彼得是个急性子,他从西方带回牙科工具箱,要亲自给臣僚拔牙,吓得手下牙齿痛死也不敢说。他拥抱前来觐见的贵族元老后,随手就剪掉他们莫斯科式的大胡子。他硬是以军营的管理方式建立起西方式的舞厅和餐厅,当然更有枢密院和陆海军,强行开启了俄罗斯现代化进程的第一幕:彼得堡时代。可是彼得堡皇室纵然在国际历史舞台上唱过一场场惊人大戏,却终于没能带领俄罗斯跟上欧洲历史的进程。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后院起火,罗曼诺夫王朝化为灰烬。
经过十月革命与内战,俄罗斯推出了现代化进程的第二幕:苏维埃时代。从第三罗马至第三国际,莫斯科几度成为红色乌托邦的圣地,又凝聚了革命世纪的先进与成就。同样不幸的是:尽管一度走在人类社会实验的最前锋,却还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分崩离析。
如今,新俄罗斯联邦正在上演现代化大戏的第三幕。苏联解体混乱之后,进入二十一世纪的十八年间,政治大国形象再现,经济有望晋升全球第十,成功做东世界杯大赛。但内外矛盾依然尖锐,近忧远虑时隐时现。
从彼得一世把帝都从莫斯科迁往彼得堡,到列宁把红色首都迁回莫斯科,再到出生于彼得堡的新沙皇普京力图重铸欧亚新版图,俄罗斯为何总是大起大落历经磨难?圣彼得堡今日为何好似旧时代的博物馆,彼得大帝曾经寻求的现代化突破口,为何成为历史的断桥?
其实,俄罗斯人最清楚那个身不由己的基因所在:“我们是谁?我们属于哪儿?”这是他们形成国家意识千年以来一直萦绕于身心的问题。
从种族说,俄罗斯人有着东斯拉夫、北欧维京和蒙古鞑靼的血统;从地域看,西起波罗的海,东达白令海峡(甚至拥有过北美大陆的阿拉斯加),俄罗斯亦欧亦亚非欧非亚;从传统说,曾经集小亚细亚农奴制与欧洲强国于一身,既有野蛮人的蒙昧又有救世主的情怀;从性格看,宽广的胸怀与僵硬的面孔,自由的思想与迟缓的行动,阳性的霸气与阴性的温顺,如此尖锐的二律背反在巨人体内融汇贯通。一如百年前俄罗斯象征主义诗人勃洛克所写:在你身上,在期待中,隐含着伟大的光明和丑恶的黑暗……
时至今日,俄罗斯民族性的内在矛盾一如既往:智慧的政经文化精英、保守的政府官僚机制和听天由命的底层民众相互制衡,纵有市场改革与科技创新,尚难以高效转化为社会生产力和普罗生活品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虽然曾有历史学家论证过俄罗斯帝国或有机遇实现大英帝国式的君主立宪制,只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毁灭了蓝图。但正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大历史不是一再证明,这就是俄罗斯内在性格所造就的命运逻辑吗?
人们常常引用俄罗斯十九世纪著名诗人丘特切夫的诗句:用理智无法理解俄罗斯,也不能以尺度衡量,俄罗斯具有独特的气质,对此唯有相信之。
用现在流行的话语来说就是:若想了解俄罗斯,不要用脑要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