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鱼身上有许多有意思的现象,比如,人们买来带鱼第一件事就是刮鳞,可是带鱼的鳞早就退化掉了,只有一层像黏膜样的“鳞”,不刮则腥,刮了呢则好东西被弄掉了,因为带鱼的鳞和银白色油脂层中含有一种抗癌成分。看样子,肿瘤患者与其大吃破壁孢子粉,不如多吃带鱼。问题是,带鱼属动风发物,恰恰是癌症患者的忌物,光吃鱼肉不吃鱼鳞,好办;光吃鱼鳞不吃鱼肉,谁受得了?真是叫人左右为难。又比如,我们想象,条形带形的动物,其线条有利于平行运动,但带鱼有垂直移动的习惯,至少静止时身体垂直,眼睛注视上方的动静,发现猎物,即用背鳍急速振动来加速,扑向猎物,让我们有点看不太懂。再比如,带鱼别名海刀鱼,大概因为生活在海里,形状像把锋利长刀的缘故吧。其实海刀鱼另有所指,是近海崇明、南通一带捕捞到的尚未洄游到太仓、靖江一带的刀鱼,和正宗的长江刀鱼还不太一样,品质差了很多。把带鱼说成海刀鱼,是不是在奚落带鱼?可能。不过,在几十年前,让如今的人“膜拜”的刀鱼,即使是正宗的长江刀鱼,也贵不到哪里去,寻常人家人人得而食之,它和带鱼的级差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大。
大约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曾经在小菜场里到处可见的带鱼,一下子不见踪影,买不到了。传说是因滥捕成不了鱼汛,原本东海盛产带鱼的地方都被划为禁渔区了。可是人民群众有品尝带鱼的要求,过了一段时间,市面上的带鱼多了起来。这些带鱼和我们吃惯了的带鱼稍有不同,嘴尖、个大、皮黑、肉粗,更明显的标志是吃的时候,经常会吃到一种小疙瘩(疑似结石)。有人说这是非洲带鱼。非洲也有带鱼?不错。非洲不光有带鱼,而且有大量的带鱼。说起来,带鱼分布很广,但以西太平洋和印度洋最多。非洲的一半,正处在这个位置。中国的东海带鱼虽然在中国产量最高,和非洲比起来,仍然是小头。“礼失而求诸野”,向非洲进带鱼以补缺,既满足了内需,又援助了非洲,何乐而不为?而且我还注意到,外国人对于带鱼的兴趣,实在不高。只是,和东海带鱼相比,非洲带鱼还不够鲜美细腻,这是许多人都能感觉得到的。
带鱼是不上台面的。从前,请人家吃饭,家里即使有上好的带鱼,也拿不出手,想来原因有两个:一是太家常了,以此待客,缺少一点厚诚;二是无论如何烹饪,总是一块一块的,形式感较差。时至今日,带鱼的身价,早已今非昔比,可是宴席当中还是很少有它的身影。我看,关键是这种鱼类并不算珍奇之物,一打一大筐,到处买得到,做得了,身价自然上不去。
但这是一种很能被人接受的鱼类,尽管它不名贵,尽管它不鲜活,尽管它不细腻。读小学时我被一根鲫鱼刺“一刺封喉”,于是喝醋、吞水、手抠、咽饭,一阵忙活,均无济于事。万般无奈,最后只到长征医院让医生钳出。就此,除了带鱼(少量的还有黄鱼和鲳鱼),我基本与鱼不相往来。确实,带鱼结构的自我设计(少刺),正好讨我这种懒人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