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告诉我,晚间坐在收拾干净的厨房里,望着碗橱里泛着冷光的杯盘碗碟,她偶尔会生出恍惚之感:眼前的这一切会不会是梦幻?结婚五年了,丈夫、婚姻、厨房会不会只是自己的想象?小时候她常一个人玩,这样沉浸在幻想中的感觉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不只是日常劳作,沉思也会勾起人类似的思绪。记得某个作家写过,一个下雨的黄昏,他坐在窗前写稿,突然对窗外的风雨声和灯光明亮的家疑幻疑真,几乎要伤感起来。这时,妻子牵着小儿开门进来,让他的感觉重新落回实处,他半欣慰半失落地想: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妇人总是把我从飘忽之中解救出来。
即便生活的轨迹没有太大的起伏波动,仍会在出门时晨风温度的变化,街心花园的香气里感觉到倏忽一季心里惊动。看一处熟悉的街景,仿佛在看一场旧电影,情节、片段和台词闭上眼仍然历历在目。可是片子太老,某天也许会跳出短暂空白。去了若干年的粥店一段时间没去,再去时已经是空空荡荡的人行道。道路尽头烟纸店里的老人告诉我拆掉了。每季都逛的花市,这一次只看到一堵堵白墙。在路边零星的花摊上挑选风信子,摊主一口咬定花开出来是蓝色的,因为从蓓蕾中已经可以窥见一丝丝的蓝。顺口问她手边的薄荷是什么品种,她说是柠檬薄荷。不管是真是假,我喜欢她肯定的态度和清楚爽利的回答,我知道我不是在做梦。
某一个晴朗的下午,坐在庭院式的咖啡馆里看书,一只小小的飞虫停在我的书上,那一页便迟迟没有翻过去。无所事事的我在太阳下眯起眼睛,恍惚地想:那些离开过这里的日子是不是真的?我到底是回家了还是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