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客有不少,但认认真真坐着在听评弹的,好像只有老父老母两人。“唱的是蒋调!”老父亲很兴奋。60岁左右穿灰色长衫的男演员是蒋月泉先生的弟子。一曲《为了她》,一曲《宝玉夜探》,悠长有韵。唱词听得费力。下面聊天茶话的声音盖过了演员的声音。拍掌的当然也寥寥无几……
突然就想到了工作的价值问题。认真演唱的他们可有委屈、不满、恼怒?自己是这样地倾其所有、尽心演出,别人却压根不尊重他们的劳动。
《心术》里,有一个细节非常好。脑子里长瘤子的老太太有一个刁钻而不孝的儿子。霍思邈一眼即知。“这一刀开下去,就不止一刀。”但霍思邈还是不怕可能有的麻烦,替老太太拿掉了瘤子。麻烦真的来了,老太太的儿子把老太太扔在医院不管了,胡搅蛮缠,甚至雇人来打霍医生。霍思邈用克制而平静的语调向那个无赖儿子解释手术的医学道理,一遍又一遍,简直像一台录音机在用标准语陈述一篇医学报告。当治病救人的神圣性遇到这种恩将仇报不知好歹的无厘头时,医生难道要愤而脱下他的白大褂?还是也挥以老拳作为反击?——被治者的不理解是对医生工作价值感的减损。但是,你既然选择了医生的职业,注定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遭误解受委屈是应该在有所准备之中的。霍思邈平静地讲述,也是在此过程中压制住本能的怒气。即使,他当胸一把被对方揪住,仍然不失职业的尊严。文明人跟野蛮人的区别就在于:文明人永远有着自己的信仰。有信仰的人少失态。
好像是那些与人打交道的工作,更易招致意外的受伤,因为人有千种万种。情绪也有千种万种。来买东西的大学教授,今天跟太太吵了架,可能也会一反平日的修养而存心找茬。
工作价值,有时候是一个令人心痛的字眼。
多一点文化储备,可能会保护住自己的职业尊严感。
比如,营业员,懂一点心理学,会分析顾客挑剔与吵架的心理,那么,最终掌握局面的主动权还是在他那里。
“老爸,你要点一支曲子的,这才是粉丝的腔调。”
老爸点点头。节俭的他,同意花六十元点一只节目。
我不知道这一位客人的点单,能否稍稍抚平茶客的喧嚣对于演员他们的负面刺激。能量上不够。至少是一种注意力的转移。常常身处逆境的人,一定有平衡自己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