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们还是一起回吧

　　女人往往漂亮而奢华，贤惠而寡断，多情而乏理智。黄胜的难得之处在于她有女人少有的理智。她最大的长处是善解人意。她有一个定见：“男人想干的事，最好不要去拦他。”

　　这不，尽管她并不想蔡振华立刻回国任教，但看他兴致很高，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其实回国后蔡振华能否干好教练工作，前景如何，她的心中也没底。

　　黄胜虽然性格温柔，但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高中时她爱上了文艺，参加宣传队到处演出。父母希望她学医，逼她退出宣传队回校进重点班好考大学，但她不吃不喝坚决不从，最后到底走上了艺术的道路。出国后，尽管蔡振华每月从意大利乒协领取的薪水足够两个人用，但黄胜到罗马不久便出去找工作。她开始在一家餐馆跑堂做招待，后来转到一家意中合资的制衣厂做工。七八个月后，她不仅制衣水平大为提高，赚的工资比丈夫还多，而且对服装设计产生了兴趣。她时常想以后自己也试着搞服装设计，说不定大有作为呢。这也是她想在意大利多待些日子的原因之一。

　　她看看自己日渐隆起的腹部，再有三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这个时候搬家回国，谈何容易？黄胜很清楚，如果一回国，蔡振华就要像国内那些教练一样，每天十几个小时钉在训练场、运动员宿舍，重大节假日都不能休息。那时再生下孩子，她根本不可能指望丈夫伸把手帮助自己……

　　孩子，想到孩子，黄胜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孩子如果回去生，自然是中国国籍，而在意大利出生，十八年后就拥有意大利国籍。

　　在罗马待的这三年里，黄胜没少听说有的中国人为了能入外国籍而不惜拉关系、走门子、请客送礼。有的人为了拿绿卡，甚至搞假结婚、假离婚。而自己只要再等三个月孩子出生，绿卡就能轻松拿到，何乐而不为呢？

　　蔡振华担心大腹便便的妻子长途跋涉有不安全因素，便对黄胜说：“要不我先回去，你可以留在这里，等孩子出生了再回去。”“不，我们还是一起回吧！”

　　蔡振华当然也希望带妻子一起走，把她一个人留在罗马，总是会让他牵肠挂肚的。他知道黄胜本想着在意大利分娩，顺理成章给孩子弄个绿卡，十八年后可以选择入意大利籍，就对她说：“十八年后说不定中国比意大利还好！”黄胜笑了：“对！一定会比意大利好！”这对恩爱夫妻，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义无反顾地作出了共同选择：回国去！

　　世乒赛、世界杯双料女子单打冠军丁宁的恩师任国强教练，至今还清晰地记得1989年春他去首都机场接蔡振华、黄胜夫妇的情景，他说：

　　那是1989年4月的一天，许指导对我说：你到幸福大街去买一套床单、被套，晚上蔡振华两口子回来，你去接一下。我问他们住哪儿，许指导说队里找游泳队借了间运动员宿舍给他们暂住。上午他已领人打扫干净了。

　　我要车去了首都机场，说是9点钟到，结果晚点了，半夜才到。

　　我接到他们两口子后，把他们送到那间运动员宿舍。用钥匙一开门，我都有点吃惊，墙上黑乎乎的不说，面积只有十五六平方米，没厨房没厕所，只有许指导领队员用两个铁架单人床拼成的一张大床，占了全屋三分之一面积。我看了看他俩，蔡振华倒还是笑呵呵地向我致谢，黄胜愣在那儿了。也是，从国外回来当教练，还是世界冠军，就住这样的房子！

　　第二天一早，我去蔡振华房间，一见面，蔡指导就悄悄对我说，昨天晚上黄胜哭了，说：“你就让我把家安在这儿啊？”我一听很理解，听说他们在意大利住的是公寓，回来连套普通的住房都没有，心里肯定……

　　其实任国强说的仅仅是蔡振华夫妇回国后遇到的窘况之一。

　　第二天晚上，黄胜挺个大肚子，饥肠辘辘，让蔡振华去买点面包回来。蔡振华应声而去，结果回来时却空着手。黄胜诧异地望着他，没带钱包？不会呀，明明看他拿了钱包出去的。蔡振华两手一摊：“没有粮票，出国三年，忘了国内买糕点是要粮票的……”

　　已是晚上，也不好去找熟人借粮票，只好饿着肚子忍忍吧。蔡振华望着妻子，内心深处涌动着几分对妻子和未出生孩子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