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名字叫做屠甸,奇怪拗口,但它其实有更诗意和传奇的名字:石泾。据说是河上飘来一尊石佛,在此地驻留,因而得名。有记忆以来,小镇是平和安详,与世无争的。江南的物产丰富和江南人民的勤劳善良,浓缩在一幅长河为轴,两边白墙青瓦木板门面的现实山水画作中。
然而不经意间,小镇变得不再从容,反而显得局促和仓皇。我也和大部分人一样,和小镇疏远了。先是去了县城的高中住校,又赴临近的城市读大学。好在,不隔多久就要回去。父母都属为数不多没有迁移的原住民,尤其爸爸,顽固地守着旧房和院落,养鸡种菜,养猫种果树,也将我儿时的记忆一并留到了现在。
转型和离乱,在赋予人创伤的同时,也加快人的成长。小镇也一样。曾一度在乱花丛中寻它,也不时在记忆之中感慨,蓦回首,它却像一坛陈酒一般,经过发酵的痛楚之后,又开始微微散出熏香。多少次,我像一个外来访客一样,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我看到钱君匋故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他的书画纸笔刻刀躺着,散发出陈年木料和外婆身上才会有的老旧气味;我看到弄堂的围墙刷上了旧时屠甸十景的水墨画,幼时从父亲口中听到的名词变成了画面;我看到乡间小路平铺,路边水杉傲然,夕阳下的葡萄庄园和西瓜庄园交相辉映,老年人日间照料中心设施齐全,外来职工公寓简洁大方,重新修复的吕大坟和于谦祠已成一景,美丽乡村欣欣向荣……
钟声送尽流光,秋水望断韶华,唯祈愿:让故乡永远有那诗情画意,来抚慰游子那寥落而无处安放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