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以后,我的一大爱好就是带上地图和相机,走上名人故居的巡礼之途。
在武康路的巴金故居里,我看到了巴老生前写出多部名著的那张小桌子,还有陈旧的沙发、简朴的木床、老式的打字机和收音机……在一楼的展柜里,我浏览了从《家》到《随想录》的许多手稿和各种版本的巴老著作。我仿佛还听到他的谆谆告诫:“尽可能多说真话。”尽管巴老曾十多次捐出共几万册书,但参观者在每一层楼里都会有置身于“书海”的感觉。
我不由想起周国平先生对“幸福”的定义:“一个是生命的简单,一个是精神的丰富。”巴老就是一位兼具简单的生命和丰富的精神的幸福的人啊!那天我很幸运,邂逅巴金的女儿李小林。我与她素昧平生,几句交谈,她就笑着应允与我合影留念,那种低调随和真有其父之风。
走进淮海中路的宋庆龄故居,我观瞻了老人家的书房、卧室、客厅、餐厅和文物陈列馆,还有她生前钟爱的鸽子们。我拍下了老人家最爱的一棵棵大樟树。记得著名女作家茹志鹃曾写短文赞美故居中的樟树“阴凉大,不招虫”,以树喻人,歌颂了这位伟大女性造福于民、洁身如玉的高风亮节。
在华山路的蔡元培故居,我观看了展会和实物以后,才了解这位被誉为“学界泰斗,人世楷模”的大教育家辛苦辗转一世,功勋泽被几代学人,自己却清贫一生。他七十岁时竟然还没有一隅私宅,这漂亮的故居洋房只是蔡先生租借来的……展馆里有许多大学者对这位文化大家的颂词,我最欣赏的是蒋梦麟先生的诔文:“当中西文化交接之际,先生应运而生,集两大文化于一身,其量足以容之,其德足以化之,其学足以当之,其才足以择之。呜呼,此先生所以成一代大师欤。”
五六年来,我观瞻了孙中山、何香凝、周恩来、鲁迅、张学良、邹韬奋、梅兰芳、刘海粟、张爱玲、白杨、史沫特莱、内山完造等人的故居(有些只是外观)。虽说当今社会商潮滚滚,泛娱乐盛行,但是当我跨进那些名人故居的时候,一切浮躁、纠结、喧嚣、冲撞……都已消失殆尽,有的只是内心的平静和感动。我觉得自己仿佛行进在百年中国的坎坷曲折的历史征途中。我经常会想起一句外国名言:“城市是文化的容器”。确实,上海的这么多名人故居是历史留给今人和后人的丰厚而又珍贵的礼物。这些礼物不但留住了岁月屐痕,也让我们得以凭吊那些历史悠久的文博景观,触摸民族精英的脉动,解读城市的文化性格,进而滋养自身,安顿灵魂。
可惜的是我在参观的过程中经常发现:尽管这些故居大部分都免费开放,但是参观者大多是我等退休人员,有时也遇到一些老外(有的还是一家子),而最应该前来观瞻的中小学生和年轻人却少之又少,有时让我有一种人去楼空、物在事非的感喟……
记得美国盲聋女作家海伦·凯勒在《给我三天的视力》中说:她要用第二天去参观博物馆等文化场所,她鼓励读者:“啊,有眼睛的人们……你们可以看到多么丰富的意义和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