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无事,晃去北京散散心。想念一点京味饭饭,亦想念一点古都的秋高气爽。
之一,友人盛情,当晚接风饭饭,随了我的心意,吃鲁菜。在上海住久了,很是馋鲁菜的丰腴辉煌浑浓厚味。京里的丰泽园同和居东兴楼,间间如雷贯耳,深心向往。友人贴心,择的同和居,不免小雀跃。
黄昏踏进门,巍峨的饭馆子,气派极大,逐步爬上楼,国营气息滚滚而来,一边就在心里想,找个时间,要好好写一写,有一种气质叫国营,一想二想,自己跟自己笑软笑乱。
同和居的鲁菜,是令我伤神的那一种,实在是,darling好抱歉。
第一名肴葱烧海参,分量巨大,手笔豪阔,满盆满钵地端上来,瞧着相当震动。一筷子下去,海参们倔头倔脑桀骜不驯,跟炝爆黄瓜似的,火候是一点没讲究的,吃着,就比较伤心。想想老饭店的虾籽大乌参,想想梁实秋家传的三合油凉拌海参丝,想得有点肝肠寸断。
第二名肴九转肥肠,自然不可或缺地吃了,跟草头圈子没法比。
鲁菜大代表,锅塌豆腐,不香不嫩,死皮赖脸一大盘子,让我十分惊诧,这样堂皇的馆子,端出这样无品无格的看家菜来,算造反还是算什么意思?糟溜三白亦是必吃里的必吃,可惜,菜上桌时,微凉不热的,那番糟香滚烫,一嫩三白,就不能与君细说了。罗汉肚是极麻烦的功夫菜,少有馆子肯做,端上来一尝,竟是半冰的。搁下筷子,无限可惜。
一顿大餐,顶顶好吃,是两碟子小玩意儿,一盘褡裢火烧,滚热焦脆,一盘三不沾,细滑无骨,眨眼间,连进两小盅。
隔日友人体贴,问候饭后感,直言失望不好吃,友人提着的一粒心放了下来,就知道你没吃好,当时你说要吃鲁菜,我就想,完了。哪能怪你?
也好,我对鲁菜的一片痴痴馋心,就此灰飞烟灭。
之二,黑雨黄昏,玮带去半步桥吃局气。那么局促黑脏的细巷子,一步一抖地钻进去找,三找两找,豁然开朗地,硬是不可置信地局气了。京里最是会玩这种乾坤颠倒,让人惊诧莫名一个跟头就跌进了温柔陷阱。岁月稳妥的老宅子,下功夫收拾出来的精致饭馆子,煮新派京菜,生意好到包房要提前十天去抢。东西果然做得用心,豌豆黄粉甜婉转,细细致致,真有古都的好滋味。豆酱装一枚雪白的大碟子,一小砖一小砖,安排得疏疏朗朗,原来豆酱就是皮冻,不柴不干,润糯肥软,做茶食可是相宜极了。最惊人,如此漂亮美味一大碟子,竟然只卖八元钱。烤鸭子亦好,局气豆腐亦佳。还想吃老汤肘花,猪头压肉,四合院佛跳墙,八旗风味酥羊腩,至于京八件,最好是包一个大食盒子,回旅舍一件一件慢慢吃到中宵里。然而这一切,不免都是,眼大肚子小的爱恨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