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导演李杨曾经拍过一部电影《盲井》,讲述了一个骗人下井挖煤,伺机杀害后要求矿主私了的恐怖故事。文艺想象很快有了现实版本。
公开报道显示,截至2009年底,由四川雷波籍案犯圈养智障人员做劳力,卖至各地打工,伺机杀害制造事故假象从而要求赔偿的案件达20起。
2010年10月,在温州打工的湖北人余永和伙同他人,将58岁“孑然一人”的老乡老文骗至工地,乘其不备将其推下电梯井致死。事后,同伙张和祥在与公安民警、工地包工头的沟通过程中,称自己是被害人的女婿,但最终因害怕而不敢来取赔偿金。后余永和被判死刑。
2014年12月9日至10日,河北省高院审理一起犯罪者将打工者带至矿区害死,伪造矿难现场,并冒充矿工家属骗取赔偿的案件。该案涉案人员多达21人,2011年到2012年两年间,先后有4人被害,索赔金额达200多万元。此前的一审判决中,有5人被判死刑,1人死缓,3人无期徒刑。
类似恶性案件,现实中还有河南版、房山版、徐州版等等,这些案件的基本结构都是一样的:作案者为了金钱,蒙骗不明就里的人到他人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最好是矿井)工作,杀害后制造安全事故假象,然后讹诈资方,资方为减少事端只好认栽了事。
有人怀疑李杨的电影是否起到了教唆犯罪的作用。从时间顺序上来看,似乎是这样的。但李杨的电影系小众文艺电影,播映范围非常小,观众主要是知识分子,底层劳苦大众怎么会受到教唆走上犯罪道路?
而如果把眼光拉得更长一些,可以发现《韩非子》中记载的几则小故事就堪称古代版的《盲井》,只不过案犯没有直接举起铁锹矿石杀人而已。
昭奚恤治理楚国时,有一次茅草盖的粮仓着火了,却始终查不出纵火犯。昭奚恤命令官吏拘传茅草贩子加以审问,果然是这个人放的火。
昭奚恤的破案逻辑是,茅草粮仓莫名着火,纵火者一定与之有利害关系。谁能从粮仓着火中获利,谁就是重大嫌疑人。茅草贩子恰好可以在粮仓重建时卖茅草,他有重大犯罪嫌疑。从煤矿安全事故中获利的那些人,不也与茅草贩子抱有相同想法么?
韩昭侯时候,有一次厨师上饭,肉汁中却有生肝。昭侯很生气,招来厨师的助手,责骂道:“你为何把生肝放到我的肉汁中?”这名助手立刻跪下叩头承认死罪,承认放生肝是想借此除掉主管膳食的人。
晋平公请客喝酒,侍者端上烤肉,却发现有头发缠在肉上,晋平公异常生气,要杀掉厨师,不得赦免。厨师哭天抢地道:“老天啊!我有三大罪状,死了也不知是犯了哪一条啊!”
晋平公说:“有话快说!”厨师回答道:“我的刀很锋利,斩断骨头时呼呼有声,但却斩不断头发,这是我的第一条死罪;用桑树烧成的木炭烤肉,肉烤熟了,该红的红该白的白,头发却没烧焦,这是我的第二条死罪;烤肉熟了,我眯着眼睛细看,头发缠在烤肉上却没有发现,这是我的第三条死罪。这不是次等侍者暗中嫉恨我还有谁?杀我不是太早点了吗?”
晋平公说道:“有道理!”召来一群次等侍者责问,终于有人承认,于是抓起来杀了。
无论《韩非子》中纵火的商贩、厨师助手、次等侍者,还是今天矿井里谋财害命的罪犯,古今一样,都是幽暗人性的代表。文明社会的标志之一,是依靠人的睿智或制度管束,使这种幽暗人性被抑制在恰当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