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在读唐诗时会脑洞大开，想到一些无厘头的话题，比如，杜牧有可能做驸马吗？如果从中小学课本上拼出杜牧的形象，应该是个忧国、不遇，又很风流的才子，看似跟“驸马爷”的形象八竿子打不着，但仔细一看，其实还真有可能。 

　　做驸马，配不配

　　杜牧能不能当驸马，首先得看他有没有当驸马的资格。第一自然要看出身门第。杜牧的出身，京兆杜氏，虽然比不上“崔卢郑王”，在唐代也是响当当的京城豪门，有“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之称。这一门族出了不少宰相，杜牧的爷爷杜佑任相长达十年，德高望重，还有《通典》这样震惊学术界的著作。

　　要说杜牧的经历，其实跟贾宝玉非常像。从小骑宝马、住豪宅，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惜杜佑在他十岁时去世了，接着他的父亲也过世了。杜牧兄弟二人只得搬出“大观园”樊川别墅，生活水准一落千丈，甚至沦落到“食野蒿藿，寒无夜烛”的地步。脂砚斋评《红楼梦》说贾宝玉后来“寒冬噎酸齑，雪夜围破毡”，简直如出一辙，杜牧如果看到，说不定也要起诉曹雪芹抄袭之嫌了。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时候皇上要选驸马，杜家有资格应征吗？

　　元和九年（公元814年），唐宪宗下旨为岐阳公主选聘驸马，不想唐代公主自从高阳公主、太平公主起就坏了口碑，谁娶谁倒霉，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们听说又要选驸马，吓得一律辞疾不应。公主嫁不出去，太监也替皇上捉急，终于这时候有人“亮灯”了，这位不惧妻管严勇猛说出“我愿意”的公子，恰恰就是杜家的人。

　　不过这个人不是杜牧，是杜牧的亲堂哥，叫做杜悰。

　　杜悰迎娶了天朝第一白富美，后来当上宰相，走向人生巅峰。跟杜牧相比，杜悰有哪些优势？从硬件看，杜悰跟杜牧其实是半斤八两。同样是宰相杜佑的孙子，杜悰是杜佑的二儿子杜式方所生，杜牧是杜佑的三儿子杜从郁所生，两个都非嫡长子之后，在杜家的地位应该是相当的。在孙光宪所作的唐五代笔记小说《北梦琐言》里，杜悰甚至还被误记为杜从郁之子。

　　从软件看，杜牧还比杜悰要高出不少。中晚唐的皇帝喜欢有才华的，选驸马，更看中的是进士出身。杜悰是靠“门荫”得的官，如果真让他去考进士，他很可能还考不上。《北梦琐言》里记了一个杜悰的名号，叫做“秃角犀”，讽刺他有名无实，一介庸夫。杜牧却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及第，满腹文采，精通兵法，按照《唐才子传》的记载还“美容姿”，这样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优秀青年，怎么皇上和公主都看走眼了呢？

　　杜牧输在哪里？其实是年龄。岐阳公主选驸马的那一年，杜牧只有十一二岁，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如果杜牧能够早生几年，与公主同龄，那皇上心里的候选名单，恐怕要改写了。

　　做驸马，肯不肯

　　小杜如果去选驸马，是绝对有资格的。但是愿不愿意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唐宪宗有十九个女儿，错过了岐阳公主，总还有别的公主。可是，也未见杜牧在娶公主上动过什么脑筋。

　　当时的进士阶层普遍不看好“国婚”，不少人在皇帝钦点之下，还找各种理由拒绝。杜牧身处这个圈子，也难免受风气影响。而且，据史书记载，“牧从兄悰隆盛于时，牧居下位，心常不乐。”如果你的亲堂哥是国家总理，你会不开心吗，为何要不开心呢？

　　跟杜牧同时期的诗人，像贾岛、李商隐都有诗赠给杜悰，希望能得其引荐。李商隐赠给杜悰的诗叫《上杜七兄仆射相公》，在诗中则写“弱植叨华族，衰门倚外兄”，“外兄”就是表哥，有人据此认为李商隐跟杜悰是亲戚关系。其实，这点亲戚根本查无可考，分明是在攀高枝。连李商隐都不惜冒称“表弟”前来抢大腿，可见这大腿够粗。杜牧放着这么近的“堂哥”大腿都不抱，还要不开心，更不要说让他去做驸马“吃软饭”了。 

　　其实杜佑那么一大家子，真正考上进士的，就杜牧跟他亲弟弟杜顗。在晚唐进士是很有地位的，因为比较难考，能考上的，必然是精英中的精英。杜牧那一年只考取了三十三人，他本人也对此非常得意，作诗寄给长安的朋友炫耀“东都放榜未花开，三十三人走马回。秦地少年多酿酒，却将春色入关来”。一般来说，中了进士，日后多半仕途得意，官运亨通，“由此出者，终身为闻人”，并且皇帝也看中这点，唐宣宗“雅尚文学，听政之暇，常赋诗，尤重科名”。很可能在杜牧眼里，中进士比做驸马要风光和荣耀得多。而他的志向，应该是通过科举步入仕途，再凭借自己的才能和努力，重新登上爷爷的位置。

　　但现实是残酷的，杜牧在官场一直混得不如意，一生都在为养家糊口奔走，个人背了很大的经济包袱。首先，是他自己的老婆孩子，然后是他患眼病的弟弟，还有一个守寡的妹妹。为了负担这些人的生活费，杜牧甚至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屡次请求外放，因为外地官的工资比京官要高，“是作刺史，则一家骨肉，四处皆泰，为京官，则一家骨肉，四处皆困。”没有真才实学的杜悰反而一路顺风顺水，尽享清福，还做了宰相。杜悰凭什么，就是凭借的驸马身份。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皇上真下道圣旨要把公主许配给杜牧，杜牧会不会答应呢？如果是他刚中进士那会儿，多半是不肯的，但倘若是他见识到官场黑暗，背上沉重经济包袱的后半期，也许会为了“钱”的问题而眨一下眼睛吧。 

　　做驸马，好不好

　　如果杜牧真当了驸马，那势必要上演一场唐宫狗血大戏了。唐代公主以骄纵刁蛮闻名，像是《醉打金枝》《公主嫁到》里面演的那些殴打欺凌驸马的场面并非无据。即便摊上一个温柔贤惠如同岐阳公主那样的，遇到杜牧这种驸马，有可能还管不住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为何唐代的世家子弟和进士不愿意娶公主，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断了自己“风流”的后路。驸马是不能够纳妾的，出去寻花问柳，“春风十里扬州路”想也不要想，倘若公主不幸亡故了，还得为她守孝三年。说穿了，在公主家里，夫妻的地位是颠倒着来的。

　　但就好比古代女性地位低，大部分人也逆来顺受了，对于某些才女，如朱淑真就忍不住写诗泄愤，还大胆出轨追求自由爱情。所以，做驸马，如果是像杜悰这种庸才也就罢了，杜牧这么有文采和想法的人，若受了什么委屈，必定忍不住大书特书，倘若把对公主的种种不满，或者对驸马地位提高的呼吁写出来流传天下，岂不让皇上大大地没面子？

　　而且，倘若他再迈出一步，争取自己做丈夫和男人的权力，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了。杜牧的花心，恐怕是藏不住的。《北梦琐言》记载说“杜紫微唇厚”，“唇厚”的人，一般来说性欲会比较旺盛，喜欢追求感官上的刺激，杜牧有那么多坊间韵事被记载下来，应该不是被冤枉的。甚至，据说他还有一个私生子，这个私生子叫做杜荀鹤，也是晚唐一个有名的诗人。倘若杜牧做驸马，某天，突然蹦出一个孩子找来皇宫认爹，还在外面写诗散布，闹出皇宫一特大丑闻，到时，皇上不砍了他才怪。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杜牧真做了驸马，会比他原本的人生幸福吗？

　　这恐怕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也许每个人心中，都会有各自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