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来的新著,书名独特:《语自在》。 阿来对边地文化的追思与展望,令他发出“离开是一种更本质意义上的切进与归来”的感慨。和平给大小金川村落带来的最大的变化显现在窗户上,过去枪眼般的窗户越来越轩敞。这一带村落自乾隆年间史无前例的那场大战以后,被汉文化同化的趋势越来越强。所以,那窗户也多半是照了官方修建的乡政府窗户的样子,一个长方形中分出双扇的窗门,每只窗门装上三格玻璃。细节的观察里有阿来对臧文化的深刻思考。《马》一文中,他写马对于一个藏族人来说,是有着酒一样效力的动物。那种强健动物才有的腥膻味,蹄声在寂静中震荡,波浪一般的起伏,和大地一起扑面而来的风,这一切就是马。《灯火旺盛的地方》,他认为没有根基的繁华将很快破败,并在某种莫名的自我憎恶中被世人遗忘。“我希望在故乡的土地上不存在这样的地方。”因为每多一个这样的地方,就有一大群人,一大群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人,想起这里,就是心中一个永远的创伤。城市街边常见的梅兰李桂,在阿来那里,超越了“生活一角”的常态感,演化出了生命最本真的禅意。他从普通花草过渡到该城特有的花草,从中发现花草于城市的意义。花草有情,城市有情。这种味道来自于阿来对这座城市的喜爱,也因为喜爱,而不停地反思与叹息。铁凝评价:“阿来都在专注于这样的无名花草,发现它们短暂而异乎寻常的美丽。作为旁观者的我,那一刻,心生敬意又满怀感动。”
阿来的病榻札记,生病的状态,不止将时间拉长,更为文章平添了视角独特的哲思。中国人心中的故乡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他在《道德的还是理想的》一文中写到,我们文字里的故乡,不是经过反思的环境,而是一种胆怯的想象所造就的虚构的图景。我们虚构了故乡,其实也就是拒绝了一种真实的记忆,拒绝真实的记忆,就等于失去记忆。当我们放弃了对故乡真实存在的理性关照与反思,久而久之,我们也就整体性地失去了对文化与历史,对当下现实的反思的能力,读来让人深省。“‘语自在’,从古到今,对于一个操持语言的人来说,又都是一种时刻理想着的,却又深恐自己难以企及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