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耀华君又有新作问世,嘱我作序,我颇感意外,因为此时我已经离开了出版界。但是转念一想,是不是耀华君有意为之,让我借此重温一番我们共同奋斗的书香岁月,回到我曾经魂牵梦绕的记忆深处。面对这份温暖的邀约,我没有理由推却。
近现代上海书业一直是出版史、文化史研究领域的“富矿”,在这座“富矿”里,研究者向不乏人。从这些研究者的职业和文化背景看,以我个人的观察,主要有四类人群:第一类是职业出版人。第二类是高校或文史研究机构的学者专家。第三类是对出版、阅读或收藏有兴趣的业余爱好者。第四类是出身于发行界,从实体书店或发行一线打拼出来的人士。耀华君显然属于这第四类,但是他常年与出版人打交道,自己做过不少图书的责任编辑,目前又在出版社供职;他对近现代上海书业的研究,在规划课题、占有史料、考辩源流等方面所下的工夫,恐怕比许多“科班”出身的学者专家要专业得多;他痴迷书海已经几十度春秋,无论是多年前的上海十大藏书家评选,还是这些年上海书展中的一些重要阅读文化活动,都倾注了耀华君作为资深“书虫”从策划创意到组织实施的大量心血。因此,耀华君的研究者身份十分特别,而他对近现代上海书业的研究和对当代上海乃至中国书业的考察,每发人所未发,就毫不奇怪了。
我与耀华君谊在师友之间。我们俩结缘于上世纪末,彼时尚是中国书业开始向市场转型的初级阶段,大型书城的建设在各地陆续启动,上海书城就是这一轮建设高潮的产物。耀华君当时执掌一张书业报纸和一家书业广告公司。在上海书城即将建成开业的最后时刻,我与耀华君等一批上海出版发行界的同道集结在一起,筹备举办作为上海书城开业庆典系列活动之一的首届上海图书节。我们这支队伍中,耀华君在图书营销策划和宣传的第一线摸爬滚打多年,算是最熟悉这块业务的高手,连续几个月的合作共事,给我的书业生涯铺上了最初的“实战”底色。可以说,耀华君是我从事大型书业会展活动的第一批战友之一,更是我的“入门”师傅。这些第一批战友中的许多人,后来都成为上海书展骨干团队的成员。这期间,耀华君在上海书业几度转换角色,做了上海人民出版社《中外书摘》杂志的主编,这个身份之外,他最重要的“社会兼职”是参与上海书展的组织和策划,最大的“职业爱好”则是从事多年前他就沉潜其中的上海书业史料的整理和研究。这些年,耀华君带给我的惊喜,是一个个有关上海书展精彩活动和新创单元的策划案,是一本本有关上海书业历史文脉的填补空白的出版物,耀华君的所有这些努力和心血,我想,前者已经在每年8月惠及了广大的读书人,而后者将在更长的岁月里惠及更多的研究者。
谈到更长的岁月和更多的研究者,其实我有着沉重的惶恐和不安。检读耀华君的这部书稿和他之前撰写或编辑整理的多部著述与史料,清夜仰对他笔下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那么多前辈巨子和他们所造就的上海乃至中国书业高峰,我不能不有此悬问:再过一百年,又会有怎样的同道和研究者,用什么样的眼光和笔墨来回望和评价今天的上海书业?
元人罗天与有诗云:老圃寒香光烈在,故家乔木后人思。恭录此诗,谨向耀华君和前行中的上海书业同道致敬。
汪耀华《阅读纪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