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终于被释放了
谁知,日本人却把罕斯关进了日本宪兵队。他老婆急死了,送来了一条毛巾,上面绣了一句希伯来文。这下,他才知道出事了。原来他设计的这幢楼是日本人的秘密据点。后来这个美国人关进来后,罕斯就很同情美国人。一次,美国小伙子问他是因何事关进来,他就和美国人说了是因为设计了这幢楼而关进来的,其他没说什么。他知道这幢楼肯定是派不好的用场的。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美国人竟把他说的这件事告诉了日本人,这是告密,非常卑鄙!日本人不想让人知道罕斯设计的建筑是派什么用场的。
过了两天,日本宪兵叫他出牢房。他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他临走时,把他太太给他的毛巾扔给了我,嘱托我如果出狱,一定拿着这条毛巾去找他太太。我接下了他的重托。
几天后,也就是我关进来的三十多天,日本宪兵又把我押到一间房子里审讯我。天很冷,房子里烧着火盆,一个日本军官问了我几个问题,又问我蒋礼晓的事情。我回答说:“我真的不知道。”过了一会儿,这个日本军官又对我说,你今后出狱后,不能将这里的情况说出去。说着,他叫人到宪兵队对面的点心店,买了两笼蟹粉小笼馒头进来,自己吃。这时他们将我的鉴定材料也写好了,就向我招招手。我以为有啥事呢!原来两笼馒头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有一笼还剩下两只,那个日本军官用手指一指,意思是让我吃掉。我不敢吃,就摇摇头。谁知,他却用手拿出来让我吃。我就只能吃了。吃好后,又让我在他们写的材料上签名。我感觉,我的事情快了结了,但我也不敢想他们会放我出去。
我被关了四十二天后,终于被释放了。我妈接到通知后,亲自来接我。她坐在车里等我,我表哥上楼来领我出狱。和我一起放出去的还有音乐家马铁飞。临走的时候,日本宪兵还威胁我们:“你们关在这里的情况,一定不能向任何人说,否则你们还会被关进来。”我表哥陪我下来后,坐在车里,我妈看见我又高兴又难过。汽车开出宪兵队后,妈难受地说:“你受苦了。”我忙安慰妈妈说:“没有啥,我没吃多少苦。”
这时,其实我也很担心,我的未婚妻会怎么想?我的婚事是否会因为我坐牢而吹掉?汽车到家停好后,我开了车门走出来,抬头看到未婚妻正在阳台上看着我,还和我招招手。我原本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我兴奋啊,开心啊!到了家,我把衣服都换掉。天挺冷的,还去剃了头。不一会儿,我未婚妻就来看我了。我问她:“你爸妈好吗?你爸对我被日本人抓进去是怎么想的?”她回答说:“我爸说,被日本人抓进去的,总不是坏人。”我听了这句话非常感动,就一把将未婚妻拥在怀中。回家的当晚,我就问母亲:“你是怎么知道我在日本宪兵队的。”母亲说:“是一位老先生来通知我的,那天下雨,他没有伞,全身被雨淋湿。”第二天一早,我赶到中国中学去找老校长。但学校大礼堂里没有人。主席台上孙中山的像也没有了。往里面走进一间房间,我看到墙上挂着一幅老校长的照片,框上还挂着黑纱,有位教师告诉我,那天,老校长因淋雨,引发肺炎,不治而亡。我非常难过,禁不住失声痛哭。他是为了去我家报平安才淋雨生病的。我有好几天,满脑子都是老校长那慈祥的目光和坚毅的神色。我发誓,一定要像他那样,誓死不做亡国奴,与日本鬼子斗争到底!用实际行动为老校长报仇!
妈妈看到我一连几天沉默不语,又看到我这样瘦,很担心,就让我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经过透视,说我有肺结核,已经钙化了。
这时,有人告诉我,就在我被释放前,柯灵冒着风险在《万象》上发表了我投给他的小说《鬼》。内容是暗讽日本鬼子的。我立刻悄悄地去拜访柯灵。我遗憾地对他说:“我被日本宪兵队抓进去过了。以后我不会再为《万象》写稿了。”柯灵安慰了我几句后,依然鼓励我写下去。我起先不愿意为《杂志》投稿,因为它是日伪办的。我们都认为它是汉奸杂志。过了几天,有一位《杂志》的编辑来约稿,我认识他,后来才知道,《杂志》其实是打入日伪内部的袁殊等中共党员主编的。于是,我就用了“谷正櫆”笔名,开始向《杂志》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