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游少鸿1924年7月12日生于江苏省建湖县交睦乡。2016年3月18日仙逝,享年93岁。1947年秋,为了谋生,父亲与我祖父母携新婚燕尔的母亲,划着小船颠簸流离了一个多月到达上海苏州河宝宸桥上岸,开始了他平凡而令人敬仰的一生。
1962年春,三年困难期间,人们为果腹而挣扎。父亲也不例外,他当时在上海光辉灯具厂工作,凭着57元的月薪要养活我们全家八口人,可想而知当时的生活是何等艰辛。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拉着“橡皮塌车”(胶轮人力货车),带着母亲、姐姐和我从现在的新客站西北面交通路大洋桥出发,顺着沪太路的龙潭、余庆桥、大场等郊野道路边,挖野菜,割野草,一直到装满乱蓬蓬的野菜野草,才拖着沉重的“橡皮塌车”蹒跚而返。
也就是从这一年的夏天起,父亲去大洋桥上班,都是步行十多里地到单位干重体力活——装卸搬运工,将厂里生产的灯具用人力车运到江湾乡、何家湾的仓库或车站。一线工人一日步行几十公里,实在太辛苦了。厂部决定从每年的6月15日至9月15日的夏季,为每位装卸搬运工每个工作日免费配发三瓶盐汽水。以示防暑降温、劳动保护。父亲舍不得喝这珍贵的盐汽水,背着三瓶沉甸甸的盐汽水,步行十多里地,带回家给我们姐弟几个解暑。就这样平平淡淡、无怨无悔、心甘情愿地足足背了二十五个酷暑。而我们的父亲,每到夏季上班,总是随身挂个搪瓷杯,包上一小袋食盐,在车间、仓库或车站,拿着自备的搪瓷杯,冲上开水,撒些许食盐自制一杯“盐汽水”解暑。直到他退休后,还时常津津乐道其自制的“盐汽水”如何解渴如何解暑。
1970年6月,我下乡去安徽涡阳淮北农村插队落户。当时的淮北农村,土地贫瘠,加上”打摆子”(疟疾)等疾病的侵害,农民生活异常清苦。我们这些战天斗地的知青,也为口粮而辛苦劳作。我的上海邻居知青将乡下的实情告诉了家人。父亲听说后,与母亲商量决定,从这一年的秋天(10月5日)开始,每月定期汇款10元于我,以保障我的生活。
1972年,我所在的公社发大水,农田被一片浑黄的湖面覆盖,仅有一撮撮山芋秧犹如浮萍飘荡。我和社员们以剪山芋秧充饥。一个多月后,我和很多老乡全身浮肿。也就是在极度难熬的关键时期,父亲寄来的10元钱使我如获至宝。因水灾,附近的邮政所无法取到款。我只得按照县邮局指定的取款点,骑自行车来回100里地取得了那非同寻常的10元钱。
2004年春节期间,上海寒冬凛冽,很多自来水管爆裂。正月十五的早上,我到父母住处拜望二老。结果在小区前的道路上,看到80岁高龄的父亲竟然骑着“黄鱼车”(人力三轮车)前行,母亲坐在车架上,车上装满旧货去回收站售卖。我连忙追上二老。父亲却一本正经地说:“你小弟现在待业在家,生活有点拮据,我们做父母的趁现在还做得动,挣点小钱贴补贴补,也是我们老有所乐嘛!”
我的父母晚年竟然执拗这样的老有所乐!尤其是父亲那永不退休的劳动本色,恐怕后来者是难以效仿的。可怜天下父母心,寸草难报春晖恩。我们往往看到母亲的伟大,但是父亲也是伟大的!我的父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他平凡朴实,犹如光辉灯具厂特制的太阳灯,永远放射着令人崇敬的光辉,暖我心,照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