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爱国者命悬一线

　　巴黎以北约150千米的亚眠是法国抵抗运动的大本营，纳粹盖世太保在这里抓捕了大批法国游击队的骨干分子，全部关押在亚眠监狱。希特勒对法国抵抗运动恨之入骨，1943年12月，他下令将监禁于亚眠的12名法国抵抗组织领袖处决。1944年元旦前后，盟军获得可靠情报，希特勒已电令盖世太保总部，要在2月19日前将亚眠监狱剩余的约700名法国爱国者全部枪毙。

　　一时间，亚眠监狱被死亡的气氛所笼罩，狱中人士向盟军发出求援的口信，同时坚定地表示“死也要死在通往自由的路上”。就在盟军侦察监狱情况、准备实施营救的过程中，两名盟军伞兵也被德军抓入亚眠监狱，营救工作变得更加迫切了。

　　通过航空侦察，盟军发现亚眠监狱门前是一条笔直的大街，监狱四周高墙耸立，里面的人要想翻墙或挖掘地道逃跑几乎是不可能的。负责营救工作的英国空军第2战术联队最后决定，派轰炸机对亚眠监狱实施超低空轰炸，在监狱围墙上炸出一个洞来，以便囚犯们逃生。

　　在听完第2战术联队的汇报后，英国空军少将卫戈·莱斯沃斯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停顿了片刻，然后咆哮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呀？你们以为炸弹是长眼睛的吗？如果炸弹击中牢房怎么办？”的确，当时各国空军根本没有“精确轰炸”的概念，用莱斯沃斯的话说，如果盟军想要炸毁一座工厂，“就要对工厂所在的城市实施地毯式轰炸，几千枚炸弹中总会有一两枚击中工厂。当然，工厂被炸的同时，也意味着工厂周围100千米内一切生物全部毁灭！”

　　行动细节逐步落实

　　不过，第2战术联队并未因莱斯沃斯少将的指责而停止这个异想天开的营救计划。根据法国抵抗组织传回的情报，亚眠监狱的德国看守在中午会集中到食堂吃饭，那是实施劫狱行动的最佳时间，轰炸机将携带经过精心设计的炸弹轰炸看守食堂，首轮攻击就能杀死大部分看守，接着飞机继续轰炸监狱围墙，在墙上炸出洞的同时，还要保证爆炸冲击波震开各囚室的铁门，但又不能损坏监狱主体，否则里面的囚犯逃生不成，反倒会被自己人“活埋”了。为了保证精确性，盟军飞机必须在超低空进行，指挥官在讲解计划时打了个比方：“所有轰炸机都要擦着德国人的头皮飞，就像要用机翼割他们的头一样！”

　　按照空袭设想，“逃生之门”一旦打开，盟军轰炸机即可返航，之后怎么逃跑，就是囚犯们自己的事了。英军估计，当时亚眠监狱总共关押了700余人，飞机即便在超低空进行轰炸，但毕竟看不清所有目标，“就像用霰弹枪轰开手铐一样”，难免有人会因空袭丧生。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轰炸，监狱里的大多数人被判了死刑，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试试运气。

　　最后，营救计划被命名为“杰里科行动”，这个名字源于《旧约圣经》的故事，希伯来人领袖约书亚率众围攻杰里科城，他命令队伍吹奏鼓乐6天6夜，最终令杰里科城墙在第7天倒塌。英国人希望亚眠监狱的围墙届时也会奇迹般地倒塌！

　　三国空军集体出动

　　根据安排，英国空军第21中队和澳大利亚空军第464中队、新西兰空军第487中队共同实施“杰里科行动”，三个中队配备18架FB-6型蚊式轰炸机和1架蚊式侦察机。按照分工，新西兰第487中队负责轰炸看守食堂以及监狱外墙；澳大利亚第464中队随后跟进，如果没看到有人从监狱中跑出来，则继续轰炸监狱主建筑。两波轰炸后如果依然没有人越狱成功，英国第21中队将“打扫战场”，对亚眠监狱实施地毯式轰炸，毁灭里面的所有目标，包括被囚禁的法国爱国者和盟军情报人员！与此同时，英国空军第198中队的霍克式战斗机负责为前述三个中队提供空中掩护。

　　由于没人具备如此低空的轰炸经验，英澳新三国参战飞行员都被要求进行10个小时的超低空攻击训练，但没人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训练，因为“杰里科行动”此时正处于严格保密状态中。行动原计划在2月10日实施，但没想到当天天气条件异常，大风挟杂着暴雪席卷整个西欧，“杰里科行动”不得不向后顺延。一周后，天气仍没有好转迹象，而亚眠监狱里的人已经濒临绝境，法国抵抗组织传回的消息是：盖世太保的行刑日期可能提前！

　　2月18日，盟军总部正式下达空袭命令。早上8时，所有参战飞行员在一间守卫森严的会议室里召开作战会议，行动指挥官本来确定是英国空军少将巴斯尔·恩利比，但恩利比少将参与了诺曼底登陆计划的制定工作，被明令禁止在危险的德占区上空飞行，因此英国空军上尉查尔斯·皮卡德接替了他的职位。会议上，皮卡德宣布自己将随第21中队行动，如果他发生不测，唯一的蚊式侦察机机组将接替指挥。讲完这番近乎遗言的战前安排后，皮卡德大声激励飞行员们：“现在，我确信这件事可行！但必须要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去做，而且他要甘愿冒生命危险。这次行动对法国地下组织和我们都意义非凡，值得我们去做！”

　　发起“自杀式营救”

　　2月18日11时左右，参战的蚊式飞机陆续升空，它们在低空组成编队，飞向亚眠。漫天风雪中，5架飞机与编队失去联系，被迫返航，能执行任务的飞机只剩下13架。

　　不过，事态的发展相当顺利。盟军飞机先在亚眠北部上空集结，随后以3架为单位组成攻击队形飞向目标，亚眠监狱门前那条大街成了天然导航标志。12时01分，盟军攻击编队飞抵监狱上空，根据事先的分工，新西兰第487中队的3架飞机俯冲至20米低空，将安装了11秒延时引信的炸弹扔向监狱东侧和北侧围墙，随后跟进的澳大利亚第464中队的4架飞机分别向围墙和监狱主建筑投下16枚重磅炸弹，其中一枚直接命中德国看守食堂。

　　12时06分，蚊式侦察机上的观察员邓鲁普发现监狱围墙被炸出了一个大洞，他后来回忆：“我们当时飞得比屋顶还低，飞机激起的雪雾让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不过飞机拉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许多黑点从监狱中向监狱外迅速移动。那些肯定是我们救出来的人！”令人敬佩的是，还有一位英国BBC记者搭乘一架蚊式轰炸机，全程报道“杰里科行动”：“盟军飞机保持在近乎树梢高度，不到一会儿，牢固的监狱围墙上就被炸开一个大口子，那些即将被枪决的人丝毫没有浪费时间，他们在炸弹爆炸的硝烟消散前就跑得无影无踪了！我在飞机上看到飞行员们脸上充满抑制不住的兴奋！这是一场不可思议的‘自杀式营救’！”

　　情报显示，被囚禁在亚眠监狱的法国爱国者中，有102人在轰炸中丧生，但有258人成功逃出，其中包括78名法国地下组织成员。而执行“杰里科行动”任务的蚊式飞机有两架损毁，早有不详预感的查尔斯·皮卡德上尉不幸阵亡，他成为行动中唯一的英国空军牺牲者。赵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