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妇人在吃橘子。
先用小刀,绕着橘子,轻轻划出一道道小口,然后,将皮撕开。一瓣,又一瓣。橘皮撕而不落,如菊绽放。中间一团黄澄澄的橘肉,如花蕊。
又将橘肉掰开。一瓣,又一瓣。
拿起一瓣,捏在手中,却并不吃,而是用另一只手,将橘肉上的橘络,再一根根撕下来,一条条撕下来。优雅地撕,慢条斯理地撕,仔仔细细地撕。桌子上,橘络一地。
那温柔劲,让人痴迷,让人心醉。
兰花指夹住一瓣橘子,喂给孩子;又夹住一瓣橘子,喂给爱人。最后,才夹住一瓣橘子,送到自己唇边。不,不是吞下,而是轻咬一口,抿唇,带着甜蜜的笑意,看一眼爱人和孩子。
那个讲究啊。
这个妇人,是我年轻的太太。我的意思是,这是她年轻时吃橘子的样子。她早不这样吃橘子了,就像我也早已习惯大着嗓门喊她老婆,老婆。
她已人到中年。
今天,她会三下五除二,利索地剥开一个橘子,几瓣橘子,同时塞进口中,吧唧吧唧地吃。
当然,这不是最大的改变,最大的变化是,她再也不一条一条地撕橘络了,她指着一张报纸的边角说,你们知道吗,橘络是个好东西,祛痰,养胃,舒气,通经络呢。
她也不让我和孩子,吃橘子时撕橘络。
她还将橘皮晒干,熬稀饭,或者给我泡水喝。她说,你这个死鬼,少抽点烟。骂完,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橘皮水,递给我。
我的面前,常常弥漫着橘皮的清香。
这是生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