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法拉盛访昔日同窗二首
感君西去赋山居,取次歌台总不如。
无奈霜侵翻旧梦,一窗风雨半床书。
参商悬隔似凡尘,半世栖迟幸有身。
且伴寒砧倾斗酒,销摧眼底万壶春。
邱辛晔是我大学与研究生时的同学,上世纪90年代赴美,先后在圣约翰大学和罗格斯大学读了4个学位。那个年代,留学生活的艰苦是今天年轻人无法想象的。但辛晔硬是靠着毅力,为自己争得了机会。如今,他已是美东第一华埠、纽约皇后区法拉盛图书馆的副馆长。凭着对两国历史的深刻了解,他将图书馆打造成了中美文化的交流中心,更是当地最著名的中国文化传播中心。为此,他本人获得了国会议员颁发的嘉奖令,2014年11月12日,还因此被命名为“邱辛晔日”。由于时间匆忙,此次去纽约,我们只相聚了一个晚上。但就像是快放的电影,我被裹挟着从他经历过的岁月中呼啸而过,并与其相比,深感自己人生的庸常。我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里的感动无法言说。最让我欣慰的是,他在中国很优秀,在美国还是。世人只关注中国向世界输出了多少廉价商品,他们寡情了,中国向世界输出的是整整一代精英。基于这样的感受,上述两诗因此主要不是写他,它们的基点是我自己。
他乡偶遇四首
剧怜健骨老江干,未识春来气正寒。
欲浣淄尘醒宿醉,故求行潦不为难。
笙吹破闷晓河清,古韵萦心起远情。
照眼平明花湿重,敢教倦意上翚甍。
料因漂泊去无家,争得书生一念差。
羡彼身轻歌永夜,潇湘簟上梦簪花。
莫朝东内诉不平,初月临床夜正明。
歌罢渡樽规院去,一庭红雨和蛙鸣。
孙老先生是我在费城街头咖啡馆偶尔结识的。作为第一代移民,八十多岁的他头童齿豁,一脸沧桑。虽然,借着店堂的灯光,他的表情总体明朗,但一打开话匣,可以感觉到有一种凝重与失落缠缚着他。他说的自然是自己老大出国的艰苦,但在我看来,年龄的关系,他半生铸就的世界观,早已注定了他与任何新世界格格不入。我没想到的只是他对过往的执着。中国的建筑与地方戏,江南老家的春雨与雨中的茉莉,还有因种种人事纠葛,早早归心禅宗的人生趣味……从他胸中一一溢出。他需要的只是听者。后来我要赶火车了,他执意送我去车站。都说他乡遇故知,素昧平生的两代人,借着共有的记忆,居然倾盖如故,这让我有点感动。变动不居的是时代,飘萍浮藻般流转的是人生。在这样的时代和人生这样的阶段,借着雨中陌生的异乡,我们必然一见如故;我们就是久违的故交,因此注定要自我放飞,感激歌呼。只是,见他道别时一身的落寞,仿佛一回头都是叹息,让我不禁重生感慨。或许他乡虽好,但山长水阔,有时正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