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9月,应贾平凹之邀,我去西安参观《美文》杂志创刊五周年的庆典。见到许多文友,瞻仰了黄帝陵、兵马俑、法门寺等。在那里,第一次见到陈忠实先生。
之前,我读过小说《白鹿原》。那时轻浮的小说多,故弄玄虚的小说多,但陈忠实写得结结实实。他敢将人物写得那么多,时间写得那么长,加入多多的元素,见血见命。尽管我也当过一阵农民,跟他比,仅是蜉蝣罢了。他是有根的,写下一个民族的秘史。
从《阿Q正传》算起,中国的现代小说已近百年,依然是写农村写农民出经典,写城市不必说了,连写小镇都差了口气。那些来自农村或靠近农村的优秀作家,含辛茹苦,少了哗众取宠之心,无少见多怪之萌。
话题回到西安,那次开会贾平凹是主场,跟老贾说话较多,跟陈忠实并无多语。记住他挺直的腰板,深深的皱纹。
后一次见到陈忠实在锦江饭店,2006年2月,中国作协参观团来南方,我去看朋友,拍下他和责编修晓林说话的照片。之后是同年11月的北京,中国作协第七次代表大会。陈忠实在主席台上。休息时候我们到会场外抽烟,我跟他互称老陈。他说话即便是寒暄,也很诚恳。
最后一次跟陈忠实相逢是在2010年4月,盛大文学举办“全球写作SO大展”的颁奖会。他佩戴嘉宾的红花上台给作者颁奖。我在台下拍他,在休息室拍他。
这些天的晚上,太太在客厅看电视连续剧《白鹿原》,直说好看。她漏看的我在网上给她找来补上。这小说曾改编成同名话剧、秦腔、舞剧、电影。我看过话剧,也好,沉甸甸的。为写这些文字,我网上找看陈忠实的采访录像和他人的评论。我跟他没谈过跟创作有关的话题,他谈写作,我都是看视频看报道才知道的。他的话实实在在。写作对他是又快乐又痛苦的工作。他将自己关在离西安城十八里的乡村祖屋,一只小凳子一张小圆桌,独守着一纸的人物,靠着面条、雪茄和二两酒,一心一意创作。他要自己不回避,撕开写,不作诱饵。他的《白鹿原》用生命写成,要用来垫棺作枕。小说写了四年,要是写砸了,他准备去养鸡来挣钱养家。写作完成的那个晚上,他打开所有的灯,录音机开到最大声,播放秦腔。收到责任编辑的来信盛赞并确认发表,他跳起来,跌在沙发上,采访者指望他说一句深刻的哲理,他说,想到的是不用养鸡了。
照片为1997年摄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