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不知蝉。少时不知怜惜,常三五结伴,扛一根自制的竹竿伸向大树深处,黏蝉去!这是盛夏时小人儿最爱的游戏。谁的手中蝉鸣高亢,主人满街招摇,身后跟着一串“大闸蟹”。学校边上是菜场,门口常见有人卖蝉,并不吆喝,面前摆一只竹背篓,黑蝉乌麻麻一堆。叫得真欢!
躲空调房里翻看古人咏蝉。有人误以为蝉只“居高身饮清露”,其实是靠吸取树汁来生活,借此表达比兴格调高洁,也抒发“特立独行,不淹没于逐流”之个性。李商隐吟“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骆宾王吟“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白居易吟“一闻愁意结,再听乡心起也。”秦观则叹,“愁起如乱丝,营缠不知绪。”蝉声随时节不同,听起来有别。是什么?说不出所以然。入夜后更觉清晰,鸣声不息。夏蝉消失,还有秋蝉冬蝉春蝉,继而衔续,振振声不绝。若心境不同,蝉声细微而生动,静下心仔细听,倒是一片好声音!
记忆中,早前太原的道路两旁许多柳树。垂柳。每逢入夏,枝垂轻柔,风过微逸,行人来来去去,柳叶垂至身边,伸手可及。讨人欢喜。但一入秋,整座城市白絮四散,为晋阳城当年著名的“五月飞雪”,景象好看,严重影响空气质量,敏感体质的人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苦不堪言。后来柳树越来越少,有也改为杂交品种,柳絮减轻很多,可惜,婀娜摇曳不再。如今城市已通通改为银杏树作行道树了。秋风起,叶飘零,仿佛金蝶漫天飞舞,遍地金黄,人走在上面,画中有景,动静相宜,有种油画美感。
想起几年前旅行。满怀希望赶往莫奈花园,眼前垂柳巨大蓊郁,池塘里睡莲一朵一朵,娇美而安逸。移步换景,一切宛若百余年前。原来大师那幅著名的“花园”,完全就是实景再现,毫无想象,不知为何,心中隐隐失落。莫奈画柳,大多只画垂柳数条,与睡莲遥遥相望,一竖一横,很贴切。我们去时刚刚下过一场雨,水中倒影婆娑,意境频添,大师笔下的花园,多了一丝柔和沉静,多少算填补了心中小小遗憾。
午后外出。经过小区花园,密树浓荫下,围聚不少人。中间两位白发老翁,正全情投入对弈。一人神色凝重,紧盯棋盘片刻,“啪”一声子落,嘴角微微上扬。头顶树冠深处,蝉叫得正欢。旁观者六七,人人安静观看,不畏烈日。想到王维吟“思出于宇宙外”,顿觉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