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了。满城姹紫嫣红,处处莺飞燕舞,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哪怕匆匆赶着上班上学或去办事的,都不时地会被一树梅花、半墙迎春、满园红樱、水映桃李、垂柳拂岸、鸟戏桐花……留住脚步,伫看路边各色凤仙如何斗艳,欣赏天竺葵如何引蝶,细品山茶花如何绽放,四季杜鹃何以如此迷人,更会被满树似雪的白玉兰倾倒,被倾倒的,是她那一派给乾坤输送清气的当仁不让,还有她那一腔不用绿叶扶衬,也能艳压群芳的自信,取出照相机或手机,喀嚓喀嚓拍摄,恨不得和她们融成一体,永不分离。
看起来在观景赏花,观赏到了忘神、痴迷,其实,观赏的,痴迷的,是隐藏在品种、形状、色彩以及刻意营造的花境之下,迎着春风春雨勃发的那股生命力,不管芳姿如何妩媚,色彩多么靓丽,都是生命最灿烂那一刻的展现,是生命力难以掩饰的张扬和外溢。
对生命和生命力的向往,总是情不自禁的。
夏,随着春姑娘姗姗的背影悄然而至。他是这样暴烈,暴烈得简直蛮横不讲理,暴烈得像要烤焦大地,教你挥汗如雨,喘不过气来。风,便在这一刻,穿林打叶,悠然而来,或轻柔如丝绢罗帕,沁入肺腑;或大快朵颐如巾扇,用绿荫碧波间带来的清凉,擦拭干了肌扶上的汗渍,如沐甘霖,神情为之一爽。也就在这一爽间,帮你把生命的愉悦品尝个够,顿悟卡尔·荣格说的话是不错的:“没有‘悲哀’提供平衡,‘愉快’一词就会失去意义”。世间事物都是欲扬先抑、相互制约的,在制约的平衡中展示她的美。
对生命和生命力的向往,缘于对制约和制约而来的平衡的向往。
秋到了。被称为“老虎”的秋先生,欧阳修早在《秋声赋》中把他写绝了:“盖夫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淡,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冷冽,砭人饥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故其为声也,凄凄切切,呼号奋发……草拂之而色变,木遇之而叶脱”,多么无情,多么惨烈!然而,正如春以鲜花展示她充沛的生命力,秋则通过一轮圆月扫荡种种悲凉,博得了同等美学价值。“春花秋月”,历代诗人墨客用他们笔,不知做了多少印证,那一轮荡涤一切烟霭雾障,净化所有霜风寒露,消弥种种萧杀惨淡的圆月,其魅力,“花容月貌”,并驾齐驱!她用擦拭满天星河的晶洁无瑕的明媚,加上一个绝色美人嫦娥,以臻于绝对完美之圆满,传递生命的力度。生命的最壮丽赞歌,也不过如此了。
对生命和生命力的理解,就是不惧磨砺,勇于接受磨砺。
这“磨砺”,是生命与生命力的试金石,蕴含着非同凡响的内涵。
严冬。真正的磨砺来了。冰封雪冻,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河水断流,鸟兽忘群,连空气都像凝结了似的,却出现了“瑞雪兆丰年”的中国式预测,同时也诞生了“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西方先哲的生存智慧。中与西、洋与土,殊途同归,古今一律,体现的是生命的韵律。正如一呼一吸,一起一伏、一静一动、一张一弛、一文一武,借助刚柔相济周而复始的律动,除旧布新,万象更新,人类万物因此繁衍发展,生生不息。“未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请破冰斗雪开放的梅花,充当春的使者,再来一个更新了的春夏秋冬,把生命力之源流与演进,概括得一览无余!
生命力的强弱,生活质量的高低,决定于对这个世界的心态;一年四季变换的,不只是季节,更是美好的心境。以这样积极的心态与心境,把世界之美揽入怀中,实现了对天的敬畏、对人的宽容、对一切生灵的悲悯与自我救赎,使个体生命与天地融而为一,便是天地的主宰。以主人的姿态行走于天地之中,其奥秘,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