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13: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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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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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8日 星期六 放大 缩小 默认   
罗布泊歌声已逝,董大侠还在
——惊鸿一瞥
刘沙
  刘沙

  望着残阳如血的天空和黄灿灿的沙梁,恍惚间竟如“壮士”一般。这时,一阵微风吹过,胡杨呼啸,似闻马蹄疾……董大侠指着脚下说:“你们这就进罗布泊了。” 

  这是我写于1997年10月7日的日记片段,那天,我从甘肃敦煌一个叫后坑的地方走进了苍茫的罗布泊荒漠,15天后走到了新疆的米兰。不经意间,我完成了一次梦想中的旅行——徒步罗布泊。

  整整二十年过去了,当我再读我的这些泛黄的文字时,竟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而热泪盈眶。我在日记中提到的董大侠,便是那次徒步罗布泊的向导董务新,江湖人称董大侠。他多才多艺,擅长篆刻,酷爱摄影和音乐。他还是新疆大学的物理老师,同时还担任着新疆登山协会的主席,是一位著名的户外运动健将。他曾两次横渡天池、三次登顶博格达峰,至少十次穿越罗布泊……如今,董务新已长眠于天山脚下,但我至今难忘我们走出罗布泊的那个夜晚。

  沙漠徒步,最开心的便是晚上。皎洁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茫茫的沙漠上,队友们三五成群围着篝火,喝酒聊天唱歌跳舞,全没了白天行走的辛苦。每当这时,浩渺的夜空中便会传来一阵动人的歌声:塔里木河啊故乡的河/多少回你在我梦中流过/无论我在什么地方/都要向你倾诉心中的歌……

  原来那是向导董大侠在歌唱,悠扬的歌声,被他唱得声情并茂。终于在走出罗布泊的最后一夜,他道出了心中的秘密。

  董务新说,看见了我们这几位上海队友,他便格外地激动,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了在当年务农时,一位来自上海的16岁的姑娘。

  “这位上海姑娘好可爱,扎着羊角辫,整天蹦蹦跳跳,一口上海话好听得像是夜莺在歌唱……”

  姑娘每天嚷着要听董务新唱歌,于是收工后,两人便来到塔里木河边。姑娘赤着脚在河水里嬉戏,董务新则放开嗓子唱起《塔里木河》。唱着唱着,姑娘便会起身伴舞。此时,金色落日层林尽染,塔里木河畔这两个年轻人鲜活多姿的身影,让路边赶着羊群的牧民都驻足相看……真是舞蹈伴歌声、河水映羊群,画面美不胜收。

  半年后姑娘回上海了,从此他们再没见过面。但夕阳里塔里木河畔上海姑娘的舞姿,多少年来却一直印刻在董务新的心中挥之不去。

  那晚我深深地被这个故事感动了,便拿出录音机让他录下了一段话。因为当时我在东方广播电台制作一档名叫《你的故事我的歌》的节目,我想回上海后替董务新去找到那位姑娘,请她来我们节目讲述当年的故事。

  我的建议让董务新格外兴奋,于是在沙漠旷寂的夜色里,他对着我的录音机说道:“此刻,我正和上海的朋友刘沙在罗布泊的荒漠中,我唱一首《塔里木河》献给我们遥远的青春岁月。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好吗?希望你能听到这首你当年最喜欢的人唱的你最喜欢的歌……”

  风把篝火刮得噗嗤作响,也把歌声传得很远很远。月光下,我看到董务新那双浓眉大眼闪烁着点点晶莹。

  最终我没能找到那位姑娘,而董务新却一直怀揣希望。几年后的一天他来上海,告诉我他马上又要带一支探险队去遥远的夏特古道。他嘱咐我,希望等他凯旋时,我能找到那位姑娘。

  那年夏天,他带了一支十余人的探险队,准备从天山以北的昭苏穿越夏特古道,进入天山以南的托木尔峰自然保护区。

  那天早上,探险队想趁着清晨冰川融化前渡过木扎尔特冰河,不料刚趟水行走不到一小时,便被突然而至的激流阻断了去路。走在前面的董务新马上让探险队原地待命,而他则勇敢地冲向前方。他先是爬上悬崖,想在绝壁上找到一条线路。但悬崖太陡峭,于是便不由分说奔向激流。但是他没走几步便踏进了河道下的水沟,激流顷刻就淹没到了他的大腿……

  眨眼的工夫,董务新已被冲到了二百米开外的大转弯处。激流中,只见老董挣扎着向并不遥远的队友们摇了摇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依旧惦记着队友,示意这里危险,让他们不要过来。

  使劲挥动的双手,成了这位勇士留给世界的最后的影像。

  2001年8月14日下午,在引领我们完成“中国首次百人徒步罗布荒漠”四年之后,董务新遇难于夏特古道的冰川激流中。

  (在“中国首次百人徒步罗布荒漠”20周年之际,谨以此文献给倒在探险之路上的大侠董务新以及所有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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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泊歌声已逝,董大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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