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黑龙江水泛滥,使我插队的生产队和原本隔着一条江的前苏联边境地区连成一片,说句玩笑话,当时从队里可以坐船直接出境。大水造成了极大的损失,为了防止洪水再次肆虐,公社党委决定在黑龙江上修一条大坝。下半年,公社在各生产大队调兵遣将,征调物质,九十月份我们第一批人员上了大坝,我被任命为女子民兵连的司务长(其实就是炊事班一个管账的)。我们这个炊事班一共五人,来自四个生产大队,分别是我、美玲、宝珍、丽萍和琳。我们原先大多互不相识,但却一见如故。当时工作量很大,五个女孩子要管一百多号人吃饭,还要种菜喂猪挑水劈柴……大家却毫无怨言,相互配合得很好。
猛张飞挑水
刚修大坝时,是秋末初冬时节,工地在红卫大队。姑娘们暂时还未适应繁重的工作,有些力不从心,上级体谅我们,从红卫大队派来了一个专事挑水的上海男知青,姓范。此人长得像个猛张飞,皮肤黝黑,浓眉圆眼,茂密的络腮胡子,很少言语,看人眼睛直瞪瞪的。看到这么个人,小伙伴们有点吓丝丝,心理上就产生了一点点距离。
那天水缸快要见底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叫他,正准备自己去挑时,只见猛张飞挑着满满一担水,迈着有弹性的步伐来了。他倒水功夫了得,来到水缸边,也不放下扁担,左右两手分别拿着水桶,将水“哗哗”往缸里倒,简直是男神降临!伙房里,姑娘们一片雀跃,猛张飞带着被人需要的满足神情一阵风似地又挑水去了。
这位挑水专业户的特点就是“水缸见底才挑水”,时间长了,我们习惯了他的工作方式,大胆放心地用水,他也知道食堂用水的重要性,保证我们有水用。有一次,天下着大雪,缸里的水就要用完了,这时,门推开了,是他挑着水来了,我们对他说,水够用了,明天再挑吧,他不吭声,倒完水,挑着水桶,转身就往门外走,望着他消失在大雪中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这大概就是感动吧。
小范,这些年你在哪里?如今你可安好?
教俄语
一天,我和聪明又调皮的宝珍姑娘乘空隙时间想劈点柴火,我们先把又大又粗的木头搁到木架子上,然后用锯子将其按一定比例截断,再将截断的木头用斧子劈开,最后将柴火整整齐齐地码好。
远远看见有一个前卫大队的姑娘向我们走来,宝珍认识她,就叫她过来,和我使了个眼色,然后严肃地告诉她:“接上级重要通知,为了反修防修的战备需要,民兵连每个战士都要学俄语,我俩都懂俄语,现在就教你。”我听宝珍这一番言语,当时就笑出了声,还好,小姑娘没察觉有什么异样,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教俄语正式开始,宝珍指着地上堆积的柴火怪声怪调地说“劈柴火”俄语叫作“劈了就开”,又说食堂每天都有供应的“鱼”俄语叫作“水里游”,女孩认真地跟着“老师”学,不断重复发音。教了两个单词后,宝珍已经笑得不行,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听到的姚慕双周柏春的滑稽段子“学英语”中有一个单词的发音很好玩,于是也阴阳怪气地说教她一个“橘子”的俄语发音,因为这个段子太有名了,是我们这代人的共同记忆,所以宝珍和我不约而同地说“剥了皮吐了核吃”……看着女孩学俄语那认真劲,我俩笑翻了。
夜半惊魂
一天,轮到我和美玲值早班,我俩三点钟起床,提着马灯直奔伙房。夜深人静之时,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响,且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和美玲大气不敢出,看,害怕,不看,更害怕。最后,美玲决定开门探个究竟。
说时迟那时快,美玲猛地拉开门,灯光照着一张人脸,啊,是他,男子民兵连的蔡某某。蔡满脸紧张,撂下手里抱着的一大捧柴火,飞一样地离开了,我和美玲惊恐的尖叫声在静谧的夜空中传得很远很远。这位蔡姓朋友本意是想学雷锋的,把我们来不及堆好的柴火码齐,结果好事未做成,把双方都吓着了。
第二天,蔡某就请病假了,我们挺过意不去的,特地做了病号饭送去,病号饭里饱含着道歉和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