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昭和64年》是大片一点也不言过其实。超级豪华的阵容,星光熠熠的卡司,236分钟(分上、下篇)近四个小时的超常规片长,都给足了期待。在刚刚落幕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据说最热门的影片就是这个来自日本的影片。因其火热得发烫,电影节组委会还在原本放映六场的计划之外,专门为它加场放映。据了解,该片在电影节期间上映七场,共售出5356张影票,平均上座率高达93.3%,远高于其他参展参赛电影的平均上座率,几乎称得上是场场爆满座无虚席。《昭和64年》在日本也属新鲜出炉,上篇与下篇的上映时间分别为今年的5月初与6月中旬,中间相隔1个月,而这次上海国际电影节则是上、下篇连映,这些因素都直接促成了它的大热。
然而,在电影院里耐着性子“熬”完四个小时的观众,并没有取得与期望值相当的收获与感动。作为电影节的最后一场电影,上周日,人们在大光明电影院门口,见证了《昭和64年》的黄牛票被卖到了300元一张。看完全片,已过凌晨时分,电影院里依旧响起掌声。只是,与《家族之苦》《莫西干回乡》《乱》等日本片相比,《昭和64年》的掌声显得稀稀落落,充满了犹豫与怀疑。影片对原著小说改编处理上的节奏失当,显示出对电影精神把握上相当的不成熟。
电影《昭和64年》是根据日本社会推理小说家横山秀夫于2012年推出的推理小说《64》改编的。横山秀夫是一位“一笔入魂”的作家,其“一笔入魂”指的是用寥寥几笔,就能将人物灵魂及故事的矛盾冲突勾勒出来的能力。这种独树一帜的写作能力,在《昭和64年》的原著小说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案件的发展与悬念的最终揭晓,显然装不下《64》的巨大野心:事件背后的人性,日本社会从昭和进入平成时代的社会众生相随着小说缓缓展开,评论界盛赞该作品把握了警察小说的真髓和人生的本质,是横山秀夫的巅峰之作。遗憾的是,电影在对叙事的把握上,显示出一种与电视剧类似的节奏。四小时的片长,之所以让人觉得冗长得无法忍受,主要是因为主线被许多的旁枝末节不断干扰打断。影片中,诸如媒体记者对警察局的逼迫感,警局内人事的腐败,不断以重复的场面出现,呈现出一种对推进剧情完全无助的情绪内耗。在体会主角的烦躁和无助时,观众也陷入了烦躁与无助之中。情绪的全无张力,使戏剧性无限地退居幕后,致使电影表达上的“肌无力”。
昭和64年,这一年只有七天,但是对一个在这一年失去女儿的父亲来说,是14年。 就在昭和64年(1989年)1月5日的早晨,处处都笼罩在一片新年的祥和气氛中,年幼的雨宫翔子跟家人道别去亲戚家要压岁钱,跑出家门,却再也没有回来。尽管家人交了2000万日元的赎金,依然没有把小翔子从绑匪手中换回。再次见到小翔子,已是汽车后备箱里的一具冰冷尸体。时间跨到14年后,当年绑架案的办案警察三上已经成为警局的新闻发言人,面对穷追不舍的记者,和一众刑警处与警务处的同僚,在隐瞒与公开之间,在势单力薄的个人与强大的组织之间,三上面对着人生最大的挑战。最诡异的是,当年的绑架案似乎再度上演……
影片开端迅速交代了昭和64事件的全部,这部分的叙事十分简洁紧凑,特别是影片表达了小翔子惨剧发生的时间,与裕仁天皇去世的时间重合,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新闻,记录了大人物去世的一幕幕,而现实中,一个小人物的去世,却没能引起一丝一毫的关注。小女孩尸体的发现,与昭和元年和平成元年的年号交替,在影片中做到了双线交叉剪辑,从而凸显出画面本身的叙事力量与意图。
说实话,影片的开头节奏感把握相当出色,上篇接下来的伏笔埋得也挺好。当年参与绑架案的刑警在之后数年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留下的“幸田(刑警)手札”是什么?里面写了什么?日吉(刑警)为什么要伏在收音机上哭?那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14年不肯出来的儿子(刑警)又是为的什么?男主角三上的女儿是失踪还是离家出走?她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的爸爸?这些和这个案件有什么关系?
精彩的铺陈,在之后的影片,偏偏剑走偏锋地拐进了狭窄小路,影片似乎将重心放到了对媒体舆论监督暴力的重复渲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主线完全成了陪衬。对比原作,横山秀夫社会性批判的部分写作非常精彩,这也是《64》比一般推理小说更丰富,更深刻的原因。电影在拍摄时,显然是看到了这一点,但编导们偏偏忽略了另一点,这些部分原本是没“戏”的,电影最应该做的事,是为可贵的部分找到属于电影的“动作”和“语言”。文学可以“一笔入魂”,电影同样可以“一笔入魂”,只是文学有文学的方式,电影有电影的方式,这是电影改编小说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电影找不到电影的语言,就好比好材料经过不专业的处理,成了一堆废料。作为观众,枯坐4个小时,看到了这堆废物底下隐约有钻石在闪,却眼见它始终是一堆废料,又怎么能忍住那几小时白坐的懊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