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作家庆山的新书《月童度河》问世。
9月,改编自安妮宝贝同名小说的电影《七月与安生》上映,收获了好口碑和金马奖提名。
18年前的安妮宝贝,今时今日的庆山,行走在岁月里的那个女子,改了笔名,剪掉了长发,隔着文字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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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七月与安生” 十八年仿佛眨眼就过
那是互联网刚走进人们生活的岁月,很多人在网上读到了安妮宝贝的文字,它打动了无数文艺青年。18年后,当年被传阅的小说,登上了银幕,感动的不只是18年前的读者。
星期天夜光杯:电影《七月与安生》赢得了好口碑,还入围了金马奖,有人说,导演将小说中的故事做了另一番诠释。许多喜爱小说《七月与安生》的读者,都在自己心里有着对七月和安生这两个女孩的描摹。而电影将这两个形象变得具体了。你去看过这部电影吗?有没有什么地方让你特别有感触?
庆山:我受邀去看了。电影拍得比较扎实,这和制作团队的观念与作风有关,是比较精细和深入的。没有走其他同类型电影的虚浮路线。原著本身也是有着对生命走向和自我特性的探索与自省,所以,电影的呈现会与文学的气质互相凸显。
这篇短篇小说是我写作最早期的作品。有点类似于一种写作初期的自我练习。通常一两个晚上就写完,完全凭靠直觉与自己的个性,随意而写。作品本身不能算是成熟时期的创作,但也已经具备了一些风格与特质,有人对自身与外界的种种对照所做出的思考与实践的意识。后期的作品是一步步地加深和扩大这种特质。我比较有感触的是,时间过得很快。写了那篇小说之后的18年,仿佛眨眼之间就过完了。
星期天夜光杯:很多年前,《七月与安生》小说打动了许多文艺青年,你自己曾说,小说中的七月和安生,是一个人心中的两个自我,站在今天看自己18年前的作品,18年前的自己,会想对那个自己说些什么?
庆山:早期作品有些颓废,也是人年轻时候都会有的那种迷惘、倔强、动荡和挣扎吧。现在看起来,以往所呈现的一切,虽然是当时的心境和想法,但也是这样的真诚,这样的纯粹,让人感动。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任何后悔的事情。因为我们经历过的一切都是生命所需要穿越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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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旅行 在路上丰富自己
喜爱旅行不是作家的专利,旅行之于作家似乎有着更为深邃的意义。在庆山的笔下我们常常能读到她在旅途中的体悟。
星期天夜光杯:在你的微博里,在你的文字里,我们看到旅行是你生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旅行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庆山:作为一个写作者,需要收集、观察、记录、思考,这种综合性过程如果放在旅途这样的载体上,是很合适的。作者应该去陌生之地,在陌生的城市和人群中尝试性地生活,积累更多的观察与记录。同时,在某种隔离和游荡的状态之中,更容易安静而深入地潜入内心。
星期天夜光杯:你会为一段新的旅行做怎样的准备,带着怎样的行囊上路?在旅行中的你是怎样的?
庆山:会事先了解一下所到地的历史、地理、文明、相关资讯。不会因为无聊或是观光而随意决定去一个地方。我需要它的存在和表达打动我。而接近它,可以吸收这种存在和表达,以此丰富和充满自己。在旅途中,会像当地人一样生活,吃他们的食物,过日常的生活,充分融合其中。我还是和自己相处多一些。有时也会遇见一些有趣的同路人。
星期天夜光杯:有没有一些地方让你特别心存欢喜的,可以与我们分享一二?
庆山:想一去再去的地方是印度、日本、不丹这样有强烈存在风格的地方。准备想去的地方是埃及、秘鲁、智利、墨西哥、伊朗这样的地方,有他们自己独到的文明。我喜欢有传统有精神性历史的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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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成为母亲 生命路途从此完整
曾经在青春里迷茫的女子有一天成为了母亲,生命从此多了一个维度,那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大约很多年前,那些痴迷于那个以安妮宝贝为笔名的作家的文字的读者,都很难将她与一个小女孩的母亲这样的形象重叠到一起。孩子改变了什么?
星期天夜光杯:成为母亲,给你的生命带来了怎样的体验?
庆山:成为母亲是身为女性应该尝试的事情。这样自己的生命路途才算完整,才是尝尽人生百态。我很爱小姑娘,把她当作一个独特而珍贵的个体来对待。没有觉得她一定是属于我的,或者需要去控制她或试图给予过多期望。我在《月童度河》里写过,只是暂时替代宇宙照顾她一段时间,帮助她独立成年。
星期天夜光杯:你的文章里、微博里,有关于女儿的点滴,你和女儿之间的相处是怎样的?
庆山:我们会一起出门长途旅行,一起看电影、看画展、看话剧、去餐厅吃饭。我陪她去书店看书,她陪我去超市买做饭的食材。总之,互相陪伴、分享。与其成为一个只知道照顾孩子衣食住行唠唠叨叨的母亲,不如成为她心中有意思的一个朋友,可以共同谈论世界上有趣的事务,分享内心的见地和感受。成为有魅力的大人,对孩子更有吸引力。当然,我也仍算是很周到地照顾她的生活。
星期天夜光杯:成为母亲后,你和世界相处的方式,你的写作有怎样的变化?
庆山:我与世界相处的方式以及写作的变化,与成为母亲关系不大。与我自己的生活比较相关。成为母亲也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内容,不是全部。我愿意尽力地认真地实践自己的人生,对学习和精神修习有一种热爱,从未放弃任何一种形式的学习方式。大量阅读、长途旅行、身体力行以及通过写作与人群进行交流与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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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写作 是对自己人生阶段的总结思考
文字是作家内心世界的投射。在文字里的不断尝试与探索,亦是作家在人世间的游历和成长。
星期天夜光杯:很多喜欢你的作品的读者认为《莲花》是你写作的分水岭,而你认为自己真正成熟是从《春宴》开始。我想问的是,文字的变化背后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什么?是怎样的境遇促成了你的变化?
庆山:我的生活并不复杂,最起初在银行工作,后来写作,离开自己的城市,开始到处漫游、旅行,有时工作、有时写作。起初生活辗转动荡,能在哪里最终停留下来,当时也不知道。其间经历一些变动,陆续出版作品。在写作与生活中,我都是在做不断地尝试、实践,摸索往前。2004年独自去西藏,进入墨脱,大概有一个月左右的藏地旅行,回来后写了《莲花》。这本书与早期作品相比,技巧与探讨上有一个跨越。而在《春宴》之中,哲学性思辨更加沉淀、充足。意识是在行动和冒险中逐渐生长起来的,同时逐渐趋向成熟。
星期天夜光杯:听说,在《月童度河》付印后,你剪掉了留了十几年的长发,剃成了干净的板寸,这种颇有仪式感的举动背后是怎样的一种内心状态?
庆山:我一直想做此事,以前总是机缘未到。写完《月童度河》,觉得心走到了一个新的路口,可以告别过去,展望崭新未来,因此感到清净,轻盈。所以,那时剃掉头发是一个恰当仪式。我会根据心的决定做事。
星期天夜光杯:读你的新作《月童度河》,感受到的是朴素的生活气息。写作于你,是一种分享?一种思考?抑或是别的什么?
庆山:写作对我来说,是对自己的人生所经历过的每一个阶段的思考与观点的整理、总结。是生命自我净化和进化的工具。也是与许多从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之间的分享,与他们的心灵与情感联结。
星期天夜光杯:在写作这件事上,是比较随性的还是有规划的?接下去有怎样的写作计划吗?
庆山:我没有规定必须多久写一本书。前期需要大量的学习、感受,如果有充分的储备,经过一些时间的发酵之后,才能决定开始写作。但一旦开始写了,会每天从早到晚规律而投入地进行运作。写作并不是简单工作,它涉及到深度而综合的表达,会消耗人很多身心能量。它是萃取性的创作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