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人生如双面胶

　　教学大楼底楼的练功房，是程海宝去得最多的地方。从三楼的校长办公室往下看，也可以看到练功房。要么，他去练功房，看孩子们如何练功，大着喉咙喊：“身体不要冲，不要往前冲！”或者，站在跳板上，给孩子们做一个示范动作，“自然一点，放松一点！”要么，从办公室俯瞰练功房内的孩子，功夫究竟练得怎样了？他不会容忍马虎，不会容忍随随便便，练功就要一丝不苟，就要练出个样子来。程海宝被誉为中国杂技界的“拼命三郎”，面对赞誉，他心静如水，要求师生们在练功的时候也要有一股“拼命”的劲头，师生们倘若在教学的时候不到位，他非常生气，毫不留情地批评说：“我们得了奖，那是过去！过去已经过去了。可现在，我从你们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拼命练功的劲头，也没有感觉到你们想要参赛，想要在赛场和高手一比高下的情绪！”

　　在上海马戏学校的档案室里，有一张碟片，里面有上海马戏学校师生当年备战全国比赛的一个“镜头”：练功房里，师生们的情绪十分高涨，谁也不敢迷迷糊糊。可练着练着，动作怎么也不到位。这下，程海宝火了，将教师叫到会议室，问：“怎么回事？”教师急忙分辨。他依然不依不饶，火爆脾气上来了，咆哮道：“一个是学生演员，一个是主教练老师。如果这个节目掉在你们手里，我跟你们讲，这一辈子，你们会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说到这，他转了一下身子，倏地将脸转向身边的一位老师，继续说，“我跟你讲，这是罪过。对于事业，大家可不要开玩笑啊！”

　　在场的一位女教师，感到很委屈，流泪了。她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校长安排我们去广州参加比赛，这个动作么，就是‘三摞顶’，没有完成。校长批评，学校有制度，动作完不成，业务计划完不成，要罚。”

　　程海宝说完了，会议室出现了短暂的冷静。女教师很伤心，但被程海宝“骂”得心服口服，陷入了沉思。有人说，人生是一块“双面胶”，这话不错。多元的生活，塑造了人的性格的多重性。这在程海宝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他既有脾气火爆的一面，难以容忍别人在练功的时候偷懒；也有温情的一面，对于学生既像一位严父，要求他们做人、学本领，又像一位“慈母”，关怀备至，呵护有加，他对教师们说：“如果这些孩子是你生的，你会怎样？你或许会觉得，自己也很辛苦，将本领传授给了他们，这已经很好了。是的，这的确很好了。但是，如果你将自己看作是他们的父亲或者母亲，你又会怎样？他们远离父母，远离家，难道我们就不觉得自己就是他们的父母，不应该给予他们足够多的父母之爱吗？”“以前是没有吃，为了饭碗学杂技。现在有吃有喝，为了出成绩。杂技的教育方式要变，以前靠打骂，靠罚，现在如果要打骂，要罚，决不容许。”有时候，他也会搞点儿“绥靖政策”，“小孩子么，还是要哄的，但决不能骗，而是要苦口婆心，教育他们要勤学苦练。”

　　上海马戏学校是一所比较特殊的专业学校，半军事化，程海宝也知道，孩子的天性好动、好玩，他要让孩子们释放与生俱来的“野性”，每年春游、秋游，带他们去欢乐谷，去植物园，亲近大自然，既然，孩子们喜欢吃肯德基，那就带他们去吃，品尝一下“洋快餐”，这有什么不好？学校负责生活的教师有五个，规定轮流值班，学生如果不舒服，生病了，24小时全天候服务。当看到学生的手脚伤了，屁股又红又肿，程海宝的眼睛红了：“他们的表现，都很不错。可他们，毕竟还都是孩子啊！”有一天，他去练功房遇上了一件事。一个新疆籍小女孩在哭。他感到奇怪：“怎么啦？哭什么哭！”

　　小女孩说：“程校长，不是我不勇敢，也不是我不用功。我手上长了冻疮。”

　　程海宝看了看她的手，一句话不说，掉头离开了练功房。一会，他拿了一盒澳大利亚绵羊油，走到这个学生面前：“怎么不早说？快，涂上，涂上！”学生看着面前的这位严厉校长，不知说什么好。

　　程海宝和颜悦色地勉励她：“练好功夫，学好本领，保护好自己。生了冻疮，一定要对老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