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主兰是当代印坛中一位谦谦长者,虽讷于辞令,但为学为艺,昼乾夕惕,孜孜不倦,在其淡泊宁静的表象下,跳动着一颗探索创新、勇于奋进的雄心。
潘主兰(1909—2001),原名鼎,字劳人,号老瓜。祖籍福建长乐,生于福州。十余岁入榕城名宿郑星驷门下,参加诗社,间涉绘画。1926年就读于福建经学会国文专修科。后研习甲骨文、《说文解字》、泉币及历代玺印文字、印人、寿山石等,均有著述。1947年与同道创立福州市金石书画学会。建国后执教于福州工艺美术专科学校。当潘主兰晚年将已在艺坛冷寂多年的甲骨文书法,以古奥清劲的新姿态展现在人们面前时,立刻引发轰动效应。与此同时,具有篆刻艺术全面复兴标志性意义的全国首届、二届篆刻艺术展先后亮相,作为最年长的评委,潘主兰展示了自己的精品力作,引人瞩目。在上海,《潘主兰印选》的出版,古雅且时出新意的印风,更使广大篆刻作者对这位深居简出的八闽老印人慕而仰止。为了表彰其数十年来在书法篆刻领域不断探索、实践中所取得的突出成绩,2001年6月,仙逝未久的潘主兰被中国文联与中国书协授予“中国书法兰亭奖成就奖”,可谓名至实归。
潘主兰深受传统文化的熏染,视诗书画印诸艺为自持自立的基本素养。绘画擅长梅兰竹松及山水。潘主兰潜心书法,四体皆善,尤精甲骨文。殷墟甲骨文自清末被王懿荣发现以来,经过近代古文字学家、书法篆刻家罗振玉、董作宾、叶玉森、丁佛言、孙儆、丁仁、简经纶、杨仲子等筚路蓝缕的考释研究与创作实践,最终将释读有限的甲骨文(目前可释读约2500字)引入了书法篆刻艺术的殿堂。建国后甲骨文的学术研究更为深入,但书法创作渐趋冷清。此时具有书画家素养及文字学功底的潘主兰,在借鉴前人的笔墨技巧与学术成果上,进行了大量的、多形式的甲骨文书法实践。潘主兰使笔如刀,深得甲骨文原始、劲健与奇峭之美。即使是两百余字的长篇巨作,骨力开张,疏密错落,毫无懈笔,对“文革”后大陆书坛甲骨文书法创作的兴盛,起到了推动作用。
潘主兰篆刻初宗秦汉,后上溯商周金文、下追黄士陵,甚至取法新出土的长沙马王堆帛书,以简约易识、印风清逸的两汉金文印与隶书印最具个人特色。潘主兰在“百花齐放”朱文印款中称:“主兰亦花也,刻此记之”,斯言虽简,却自信满满。在“自己文章”边款又称:“主兰文字,亦勿妄自菲薄意也”,含蓄中寓自负的攻艺精神。1971年,其撰写了一万余字的《谈刻印艺术》一文,利用大量历代经典印章实例,对篆刻三法(篆法、章法、刀法)及边栏、印式、旁款、鉴赏等进行多个角度的阐述,不乏创作之箴言。如他在谈到刻印经验时,借用了“手、眼、胆”三个字,提出了手练熟之后要防止千篇一律地表现技法。而“看印要看它的艺术形象实质,有表现刀法、书法以及章法之外,还有内在的如金石气、文学气……”对篆刻创作提出了技法之外的更高目标。
潘主兰博通渊雅,却淡于荣利,治印一道,抟心揖志,长达七十载,也从未有过出版印谱的个人愿望。当寿登大耋时,在诸弟子与友人的鼓动下,才推出了第一部篆刻专辑。潘主兰反对泥古不化,佩服邓石如、吴熙载,称他们“引导着若干印人从复古主义思想下解放出来”。反观其新创的汉金文等印,数量虽不丰,但勇开生面,只可惜传人颇乏,未能扩散产生应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