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下午，华山绿地内，她像多数老人一样，穿着十分半旧的厚实外套，系着羊毛围巾，坐在长椅上晒太阳。阳光下，她的一头白发白得透亮，皮肤满是深细的皱纹却依然干净白晳，那样温婉的笑容、敏捷的反应和怡然自在的神情，又让人觉得她分明有些年轻。 

　　“呵呵，八十九啦！”她开心地报出答案，还笑着对我说道：“你真年轻，皮肤很好。” 

　　老人开始和我探讨起养生经来：“化妆品多多少少都对皮肤有害。很简单的，每天醒来先搓搓脸，喝点盐开水。”她又摸出一张抄着简易保健操步骤的复印纸来叮嘱我：“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每天生活得健康、充实，开开心心；离开时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我年轻时只想能活到60岁就好，没想到一下子到了现在的年纪，所以身边常备着纸条，关照人家，看到我倒地不起、生了大病，不要救了。我三个小孩都很孝顺，去年住三次院都是他们花钱，照顾得很周到，怕我不安心，还告诉我住院不用交钱，我知道每次都要几千元的。我觉得人老了总要去的，走得快才是福气。” 

　　这有些唠叨的话，让我睁大了眼睛。 

　　她说起去世了的老伴：“他对我很好。每次陪我去音乐厅，在家里，我喜欢放放音乐看看书，他觉得受干扰；他喜欢搓搓麻将，我陪在一旁很无聊。退休后我去旅游，走了很多地方。” 

　　老人不宜久坐。她慢慢站起，摇摇手，谢绝别人搀扶：“我要靠自己！我一双手一双脚很值钱呢……”搭着椅背活动四肢，她举着手自豪地笑着 

　　说。那样的笑，纯真，温暖。 

　　临走，阿婆又想起了什么，站定，从口袋里摸出一粒大白兔奶糖，拉过我的手放到手心里：“给你一粒大白兔糖。上海顶有名的奶糖，原来好几个牌子，现在就剩下它了。我每天出门散步都带上几粒糖。” 

　　“您是拿糖逗逗孩子吗？” 

　　“哈哈，错了。我拿它送给在上海打工的人，清洁工、卖烘山芋的……外地人离开家乡，在这里生活压力很大，不容易。送一粒糖，让他们感觉一点甜蜜，多点快乐。今天还剩两粒，一粒送你吧，祝你生活和和美美， 

　　心情甜甜蜜蜜！” 

　　我除了郑重地说“谢谢”之外，有些说不出话来。我追上去问：“阿婆，您怎么称呼？”“呵呵，我就是个老阿婆呀。有时人们叫我‘大白兔奶奶’，这名字好吧？”她向后挥挥手，慢慢向前走。 

　　哦，大白兔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