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员班的时候,我们都是跑龙套的角色。但是在北京人艺的舞台上,就没有小角色,每一个角色都受到重视。无论角色大小,上场几分钟,有没有台词,都会写人物小传,认真分析人物性格,不会因为戏份少,就糊弄。
《天下第一楼》是我们班集体参演的第一部大戏,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一个角色。我演一个七八十岁的风水先生,可当年的我只有二十郎当岁,又对风水这门学问所知甚少,对风水先生这个形象根本没有概念。如何能撑起这个人物,我一时犯了难。
北京人艺的“传帮带”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老艺术家们真的用实际行动帮助年轻演员成长。当时任宝贤老师也在《天下第一楼》组里,得知了我的困惑后,天天给我讲风水的知识,从老式年间风水先生的作用,一直到现在的风水已经成为了一门学科,但是我还是对这个人物形象没有立体的概念,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样儿。后来,任宝贤老师帮我开了介绍信,推荐我去中国音乐学院里面的民俗研究所,我在那看到了风水先生的文字记载和图像资料,终于对这个人物有了全方位的认识。在后来的演出中,我扮演的风水先生一角成为众多人物当中较为鲜明的一个。
在《天下第一楼》里,除了自己的角色外,我们还负责效果,那年代的音效都是用真人在台后出声,我们班这几个男生负责“食客喝酒划拳”的效果。我从来不会划拳,但一下子演了好几百场下来,也从不会到会,输赢也真的添加了赌注。有一次,我跟王刚打赌,赌注就是划拳的时候谁输谁喝水,大把儿缸子满满一大杯。一上来我就连着输了四局,四大杯水下肚,水已然漫到嗓子眼儿,还都是凉水,很难受。紧接着就是我的戏,一上台就开始喷水,一张口还没说词儿,水就顺着嘴角往外流。我们班那哥儿几个全都趴在侧幕看着我,偷笑……这就是我们班,爱搞恶作剧的我们。
那时真的是太年轻了,一不留神还犯过一个大错。中国第一届文化节在首都剧场举办,全国的文艺团体都来演出。那天,中国杂技团正在台上演出,我就冲上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台上正在变魔术,需要观众配合,我当时就跳上台并把魔术当场拆穿了。但是台下中央三套的录像机正在录像,当时我不知道这是重大演出事故,还在为自己的胜利沾沾自喜。但与此同时,第一届文化节委员会的主管领导找到北京人艺的院长于是之,要求严惩此事。剧院要给我处分,张瞳老师和林连昆老师极力反对,他们说:年轻孩子哪有不犯错误的?并联名给领导写了一份报告。“拆穿风波”就算过去了,老师们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了我,慈爱地包容了我们因年轻气盛犯下的错误,让我很感动。
人艺对我来说,时而遥远,时而亲近,时而是个高高在上的殿堂,时而又是个温馨恬静的家。多年没在剧院演戏,归来时,依旧感到亲切。人的一生有很多东西无法选择,家就是其中一个,人艺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