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才抵达闽西连成,翌日晨起到屋外散步,抬眼望去,住地四周群山连绵起伏,时序已是冬令,山野依然青翠葱茏,有一股无比清新的气息沁入心脾。同行队友不无兴奋,纷纷举起相机、手机,笑语惊飞枝头鸟,“咔嚓”之声盈于耳。当地老乡据此断定我们初来乍到。
接连数日,我们这支由 “一大会址”所在地上海出发的队伍穿行于闽西崇山峻岭之间,从古田去永定,经长汀到瑞金,别龙岩访才溪,一次次将目光掠过山巅,一次次投入大山怀抱。石门山、岩顶山、苦笋林尖、罗汉岭、笔架山、梅花山、将军山……闽西哟,山依偎着山,山簇拥着山。每每清晨和傍晚来临,群山在雾霭笼罩下变得沧海般辽阔壮美。每座山都让我们这些“朝圣者”心潮澎湃,景仰不已。
闽西的山是红色的山,是红军成长、壮大的摇篮。遍地的竹笋、野果,山坡上的红薯,成为红军战士果腹充饥的食粮;道道山梁沟壑、片片松下林间,留下我军诸多高级将领当年战斗、生活过的足迹。三年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这里的山山岭岭充任了红军与白匪周旋的天然屏障。踏着曾经浸染前辈鲜血的一条条小路,我们在这片红土地上寻觅着,虔诚地阅读那风雨如晦岁月中的人和事。
我站立在上杭县古田镇采眉岭的笔架山下,眼前的廖氏宗祠早已还原到了1929年12月28日至29日那载入党史、军史的尤为灿烂的两天。当时,120多位红四军党代表、士兵代表以及地方干部和妇女代表聚集在廖氏祠堂后厅,聆听毛泽东、朱德、陈毅等人作的报告,一致通过了毛泽东亲笔起草的《中国共产党红军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决议案》,即“古田决议”。这熠熠生辉的决议,穿越时空,照亮了人民军队发展壮大的征程,至今并将永远照耀着我们前行之路。
罗汉岭原本是长汀城西一座不高的山丘,如果不是与一位革命先辈相关联,它也许不会为世人所知晓。正午的阳光朗照着,我们缓步来到岭下,但见芳草萋萋,翠柏掩映,一块巨石上刻着“瞿秋白烈士就义处”八个大字。当年只有36岁的瞿秋白,盘膝坐于草地,面对行刑者微笑掷言:“此地甚好,开枪吧!”此情此景,恍若就在眼前。全体队友屏气凝神,我的眼睛也湿润了。我们好像听见,枪声里蜿蜒的汀江呜咽低吟,古老的汀州肃穆致哀,好像看见当年岭上豺狼当道,乌云蔽日。英烈浩气,让罗汉岭定格为一座耸立于人们记忆里的巍峨高山。
1930年6月初,毛泽东在深入江西寻乌踏访之后,继续赶赴闽西上杭草子岽山下的才溪乡考察,往返三次,于1933年12月写下了反映基层实情和民众诉求的《才溪乡调查》。才溪人一直记得,攀越崎岖山岭,走过泥泞小道,坐在门口的石头上,跟他们拉家常,与他们膝挨着膝就着红薯喝白开水的这位瘦高个儿的红军干部,那样亲切和蔼,每句话都说到他们心窝子里。“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才溪乡调查》闪烁着求真的光芒,为决心改变祖国命运的仁人志士树立了榜样。
闽西的山是丰饶的山。年复一年出产的“八大干”是对世代爱山、护山、敬山的闽西人的馈赠。虽然远隔千里,然而这里的山山水水始终与上海“一大会址”脉息相通。离开当地的时候也是午夜,群山已然隐在了夜幕的黛暗里,但在我们每位队友心中却越发变得清晰起来。大家笃信:惟有实干可兴邦,踏遍青山人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