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阳光洒在密歇根中央火车站的外墙上，斑驳的墙面仿佛被抹上了一层金色。站在远处看，这栋20多层规模宏大的花岗岩大楼，依然气派不凡。只是，走到近处，锈迹斑斑的黑色铁门，破败的门窗，无一不在诉说着凄凉。一道结实的铁丝网，更将它独自隔绝在自己的世界里。

　　从结束最后一次人来人往的喧嚣到现在，这座底特律曾经的标志性建筑，已经在风雨中被废弃了35年。而中央车站，也成了底特律城过去35年的一个最好见证。辉煌过去，孤独、寂寞接踵而至，如今更一步步走到消亡的边缘。2013年，全世界都知道了，这座曾经全球闻名的“汽车城”，宣布申请破产。

　　废弃和破败

　　电影《变形金刚Ⅰ》中，山姆抱着能量棒，和威震天在一栋废弃的车站中上演一场追逐与逃生的戏码。黑色阴森的车站内，追逐和破坏带来的紧张气息，给无数影迷留下深刻印象。很少有人知道，这场车站惊魂戏的拍摄地，就是位于底特律市中心的这座中央火车站。

　　每到周末，65岁的劳恩斯和妻子，总会开车来到火车站前，和站在门前拍照留念的游人诉说着这个《变形金刚》的幕后花絮。1968年，20岁的劳恩斯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到火车站当保安，而10年之后，他看着这座车站永远地关上大门，被政府宣布永久关闭。“那可是当时全国最好的车站之一，但没有办法，没人愿意来底特律。”

　　没有人说得清楚底特律究竟从哪天开始进入衰败的轨道，但35年后的今天，很多底特律人都不否认，中央车站的关闭是一个标志性事件。“就像我们对外关上了大门一样。”劳恩斯的语气略带沧桑。迈克尔·贝选择这里作为电影的一个外景地，似乎也在向底特律这座汽车城致敬，但显然，迈克尔·贝只能寄情，无法改变这座火车站的命运。

　　在底特律，像中央火车站一样，“遗世独立”的建筑，不在少数。

　　从中央火车站再往西四五个街区，就到了著名的伍德沃德大街。靠近75号高速旁的一大片废弃空地上，两栋孤零零的高楼格外醒目。走到楼下，抬头望去，两座高楼早已人去楼空，楼前杂草丛生，整个墙面完全脱落，门窗破裂，而在大楼顶部，有一大片被火焚烧后焦黑的印迹。最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大楼顶部对着市区方向，赫然用英语写着硕大的字“僵尸领地”。

　　“两栋高楼都已经废弃几十年了，据说是当年黑人爆发游行时，被人放火焚烧。一栋是宾馆，一栋是商务楼，房东之后就离开了，房子也不要了。”一位姓刘的当地华人对记者说道。如今两栋高楼附近的街区已经成为城市探险者眼中最具诱惑力的地方。一名城市探险者在博客中写道：“在底特律长大，你整天看见这些被木板封死、被栅栏围着的建筑物，虽然没有生气，但对里边的世界你仍然会充满了好奇。”而“僵尸领地”这几个字，据说就是这群“探险者”的作品。

　　纵火为离乡　　

　　在底特律市区，被烧毁而遗弃的房子随处可见。而每一栋房子背后，都有一个或凄惨或离奇的故事。而烧房子的原因大概分成三类，有的是无家可归者烧的，因为冬天他们在里面点火取暖。还有的就是被黑社会、毒贩故意点着的，目的是为了把房主逼走。比例更高的一种是业主不想要这房子了，又买了房屋保险，所以故意把自己的家烧了，以便拿到保险金后逃离这个城市。

　　西罗宾伍德大街曾经位于底特律人口密集的居住区内。现在，这条大街透着死亡般的寂静。马路两旁的房屋大多空关着，由于长期无人居住，许多房屋的墙壁斑驳，窗户、大门都被损坏；有些房子一整面墙都已坍塌，从门口就可以看到陈旧不堪的房内全貌；有些房屋前的草坪由于无人修理，杂草已经一人多高，让人望而生畏。

　　“鬼城”，这是底特律华人对于如今底特律市区的称谓。45岁的张先生来自福建，20多年前就移民到了美国，住在底特律北郊。即便在这座城市旁边生活了如此长的时间，张先生表示自己也从未到过市中心的黑人居住区。“根本就不敢进，治安太差了，每天都有抢劫、谋杀案发生，像我们这样的亚洲面孔，要是敢进去，百分之九十九就是被抢。”

　　（下转A15版）　　（上接A14版）　　

　　荒凉和沉寂，成为底特律市区绝大部分社区氛围的代名词。但如果说底特律已经完全死亡，却多少言过其实。萧条和破败，并不是底特律的全部。

　　如果绕着市区真正走上一圈就会发现，繁华和喧嚣，这些现代都市的固有特征，并非彻底离“汽车城”远去。在靠近加拿大温莎市的底特律河河畔一侧，以通用汽车（GM）全球总部为代表的摩天大楼林立，银行、保险公司、商务中心、市政大楼等建筑密布，河边公园内游人如织，一切和纽约、芝加哥这样的大都市毫无二致。

　　走进通用汽车公司的全球总部“文艺复兴中心”，俨然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这座庞大的建筑玻璃外墙炫目亮眼，内部犹如迷宫般四通八达，充满现代感的装饰风格，简约时尚，赏心悦目。酒吧、超市和商场一应俱全，各种通用汽车旗下豪华轿车陈列其中，来来往往的游客川流不息，完全就是一座国际化的超级商务休闲中心。

　　“都在说底特律破产，连中国人都知道好像底特律已经一塌糊涂，但至少，这里没有任何破产的痕迹。”带着记者参观了一圈，在通用公司担任电子工程师的刘先生以略带骄傲的语气说道。“以通用总部为中心，附近的这一块中央商务区一切正常，每天人来人往，很热闹，光通用就有一万多人在这上班。”

　　离通用总部不远处，是一家著名的赌场。即便是周末，门前依然车流不断，人气鼎盛。而充当北美车市风向标的底特律车展，也每年都会在几个街区外的展览中心定期上演。底特律破产怎么办？在公园内游玩的一位叫詹姆斯的黑人笑着对记者说：“无所谓，生活总会继续。” 

　　在底特律机场，也丝毫看不见城市破产带来的负面痕迹。航站楼比洛杉矶、纽约这些大城市的机场还要现代气派，航班起降频繁，乘客来来往往，机场广播里竟然还有汉语普通话播音。

　　在一家租车公司当摆渡车司机的黑人卢卡斯，前年和家人离开市区，搬到了郊区居住。“我在底特律长大，为了生活，我只能暂时离开。但我依然相信，它总有一天会从低谷中走出来。”

　　破败与繁华，废弃和新生，悲惨沦落和活色生香，就交织在一起，每天在底特律上演。不过，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这座曾风光一时的汽车城，如今已经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悲情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