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万犹太人,多么触目惊心的数字,他们都死在了纳粹的屠刀下。奈丽,幸运地活了下来。尽管被救出时,面目全非,子弹击碎了她的面颊。
死里逃生后,她没有随救她的朋友琳恩去巴勒斯坦的海法,而是执意要返回被盟军占领的德国西柏林。她要找她的家人,但他们都已经死在了集中营的毒气室里。她还有丈夫,一位钢琴家。他弹她唱,这样和谐幸福的往昔画面,是可以想象出来的。不过,她已经毁容了,即便再修复整容,估计也不可能完全回到原来的模样。
在那个美军区的“Phoenix”俱乐部,她找到了当服务员的丈夫强尼。但强尼已认不出她来了。感觉她太像自己的妻子,就希望她扮演他的妻子,为了得到她家人留下的不菲遗产。她同意了,尽管他已不认得自己。其实是强尼根本不可能想到妻子会从死人堆里活着爬出来。她希望借此留在丈夫身边,唤起他的记忆。但怎么做都是失败的。奈丽在装扮自己的同时努力寻回往日幸福,可一切并不那么随其所愿。真相,在等待中一层层揭开痛入骨髓的伤疤。
在情报部门工作的琳恩,意外发现了强尼不可告人的秘密。她接受不了已经在集中营“死过一回”的奈丽,还要在憧憬的希望里“再死一次”。看着奈丽正一步步坠入强尼设计的骗局,勾起她忍无可忍的痛苦——犹太民族逆来顺受的所谓宽恕,宽恕杀了他们和他们家人的毒气,宽恕所有的怯弱与背叛,这样的宽恕难道不是另一种罪恶吗!最后,她用一粒子弹了结生命,来告知奈丽真相:当年她藏在房东家的船舱里,是强尼出卖了她,并且在她被抓进集中营之前,就已经签署和奈丽离婚了。
一无所知的奈丽,最后该有的惊愕,却异常地平静。战争、死亡,带来的不只是恐惧、背叛,还有人性的泯灭,对至爱的摧毁,从心底深处无情地撕裂了所有纯真的情感。这是强尼的错吗?
对于历史的回顾,艺术总是充当先锋,它可以宏大,比如《辛德勒名单》,也可以浓缩,比如这部德国反战电影《Phoenix》(中文名《不死鸟》),安静得几乎听不清背景音乐,演员寥寥、台词简约,表演全部来自神情的对话和心灵的对峙。一对战前恩爱战后陌路的夫妻,如何寻找过去。当片尾真相大白时,奈丽让强尼弹奏自己演唱《低声细语》,仿佛就是在低吟浅徊,哭诉着内心的彷徨、委屈与不解。最后,她转身坚定地离开,留下呆坐在钢琴前哑言失措的强尼。
真相,宛如一场戏,又如一粒无情的子弹,残酷致命。而戏中戏,是奈丽努力做回自己又毁灭自己,讽刺嘲弄。但历史不是戏。这部充满爆发力的电影,却一直在“低声细语”地讲述战争创痛难以弥合灵魂的缺口和良知的背离。德国人敢于用冷酷的艺术撕开历史的伤痕,那种隐痛,是反省更是在无情地批判。德国哲学家阿多诺说过一句名言: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那么,当奈丽们返回家园后,拍这样的电影是否也是“野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