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家无金石书画收藏,也乏师友指导,却酷爱艺术,好学不倦的狷介之士,几十年来心无旁骛,始终坚持“学造自我的书画”,终于开创出全新的生拙硬倔书画印风貌,这位独步于当代艺坛的旷世奇才就是徐生翁。
徐生翁(1875—1964),字安伯,因其父早年寄养李氏,生翁名李徐,中年自署李生翁,晚年复姓徐。原籍浙江淳安,生于绍兴。自幼家贫,十岁始入私塾求学,不到一年即辍学,在家不惮清苦与寒暑,勤练书画。二十余岁幸从名士周星诒游,书法除颜体之外,兼学汉隶与六朝碑版,不数年,书艺与诗文创作突飞猛进。民国二年(1913)上巳日,岁值癸丑,沪浙两地书画名流纷纷效仿前人,举办“兰亭纪念会”。徐生翁也为兰亭撰书长联,曰:“此地似曾游,想当年列坐流觞,未尝无我;仙缘难逆料,问异日重来修禊,能否逢君。”联语中流露出徐生翁对自己书法的自信。后同籍好友张钟湘赠以《流沙坠简》,使他领略到了汉晋简牍墨迹的风采,对其书风的转变影响甚巨。在家乡为开元寺题匾额,字大盈丈,曾得沙孟海激赏,称赞为“峻健开豁”。1941年日寇侵占绍兴,徐生翁爱子惨遭杀害,令其悲痛万分。当日军、汉奸威逼其作书画时,徐生翁宁死不屈,默然以对,不动一笔,表现出大义凛然的民族气节。建国后被聘为浙江省文史馆馆员。书画作品深获黄宾虹、邓散木、陆维钊等推许。徐生翁视富贵如浮云,甘于淡泊,超然物外,足不出闾闬,却对书画、篆刻孜孜以求,以九十岁高龄终老故里。
徐生翁习艺探索“多靠自己钻研得来”。他在《我学书画》中称:“我学书画,不欲专从碑帖古画中寻求资粮,笔法材料多数还是从各种事物中。若木工之运斤,泥水工之垩壁,石工之锤石,或诗歌、音乐及自然间一切动静物中取得之。有人问我学何种碑帖图画,我无以举例。其实我习涂抹数十年,皆自造意,未尝师过一人,宗过一家。”然而话虽如此,徐生翁对传统是下过苦功的,只是泛临名碑,不专宗某家某派而已。他曾写道:“予习隶者二十年,以隶意作真者又十余年。继嫌唐为法缚,乃习篆以窥魏晋,而魏晋古茂终逊汉人,遂沿两汉吉金,上攀彝鼎。”基本可见其学书临习之脉络。徐生翁至中年之后,自我作古,意趣迥异,传统的笔墨技巧,皆不能成为束缚其自由思想的枷锁,并早已成为他攀登艺术绝顶,踩在脚下的一个个台阶。徐生翁对笔法的感悟,已超越书法艺术实体的本身,如同蔡邕见垩人刷墙,创飞白书法;张旭观公主与担夫争道,悟笔法揖让之势;怀素观夏云奇峰,得草书笔意一样,他从生活实践中参悟,已达到“万物皆备于我”的境界。所以当有人要他举例说明临习过何种碑帖时,对于糅合众长,并注重书外功夫,已入化境的徐生翁来说,是无法说得清楚,也无须或不屑说清楚的。
徐生翁的书法结体开张,用笔生硬倔强,险绝中呈现一派天机真率,在现代书坛被认为是真正意义上“丑书”的开拓者。其绘画,黄宾虹赞为:“以书法入画,萧疏淡远,虽寥寥几笔,而气韵生动。”对徐生翁独创的书画艺术,陆维钊以“简、质、凝、稚”论之,可谓解人。
徐生翁的篆刻,虽不多刻,所见皆以自用印为主,遗印虽仅十余方,但也同样表现出与众不同的面目。徐生翁称:“我的书画要避免取巧,要笔少而意足,又要出诸自然”。他的书画如此,篆刻创作也不离其宗。纵观其印,曾受到一些“黟山派”的影响,但简朴生辣,崚峭犀利为其主要特色。在近现代印坛中特立独行,风貌别具,只可惜徐生翁传世印章甚罕,也无印谱遗存,影响了他在印坛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