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割麦子了，大人就嚷嚷着说：赶到麦口上了。麦口上，两个意思，一是说旧粮刚吃完就赶上新麦子，真是寸劲儿；一是说新小麦割了，赶紧磨成面，尝尝鲜，新小麦的面香是旧麦面不能比的。

　　这几天，甘肃秦安老家的山里正割小麦，我便不由得想起麦口上的面香。

　　我们庄都是陡坡，小麦先从阳坡地变黄，也就在这里开镰。早晨挑几扁担回家，在场里去秆去穗，再用簸箕簸干净，中午挑着小麦到乡上磨面，下午就挑着细白面回家了。

　　接着就是烙饼，在柴锅里翻腾，香气就氤氲开了，你闻闻，绝对是新小麦的面香。其实，比烙饼还香的是烙馍，老家话又叫“气托儿”，切些新挖来的洋芋，放在柴锅中间，金字塔形，四周的锅边贴上馍，扣上木盖，再将木盖的缝隙用布捂严实。不时往灶里填柴禾，文火。过十几分钟，掀开锅盖，扑面的香袭来，“气托儿”刚铲到案板上，小孩们就咽口水，赶紧拿起一块往院里跑，烫手，把馍衬在怀里的衣服上，或丢在半空让它赶紧变凉些，再对着馍吹几口，猛吃一口，再吹，再吃……一种绝对投入的吃相，不是饿而吃，是香而吃。

　　记忆中，很多时候，家里的汤和菜还没做好，我已经吃饱了麦口的热馍，肚皮圆鼓鼓的。汤也是新麦面的，疙瘩汤，放了酸菜，还是忍不住喝一碗两碗。麦口上的面香，就是不用吃菜也香的香，吃撑了还要吃的香。

　　麦口上的面香，就是麦口上的面香，你是无法翻译成城市话的，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你用城里人常说的香是无法对应它的。

　　我有时在城里想，麦口上让家人寄些新小麦面，尝尝鲜，但觉得不妥，麦口上的香是四位一体，除了冬小麦新面，还要柴锅，柴火，新挖的洋芋，这些不能复制。看来，麦口上的香只能在山村，无法粘贴到城市。

　　麦口上的面，吃着香，想着也是香，就像我现在这么敲着字，还一边吧嗒着咽口水呢。真的，掀开锅盖扑面的香很是享受，享受……

　　你是城里的朋友，想吃一回麦口上的面香？那就明年此时跟我回甘肃老家的山里，呆两天，吃两天，让你真真切切地感到：麦口上的面香，就是接了地气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