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值得一说的爱好
电影机械厂的职业生涯,练就了他对音响音质的敏感度。所以,在电视剧里扮演爵士乐队吹奏手,对他来说小菜一碟。还有一次,在美琪大戏院听邓丽君歌曲演唱会,他乍一听就说“有问题,音响没调好”,音响师马上跑去补救,不一会儿,一旁懂行的朋友赞叹“声音完全两样了”。
他是西洋音乐的发烧友,又弹得一手好吉他。很偶然的机会,他听到一种特别好听的乐器声音。交响乐团的朋友告诉他,那乐器叫夏威夷吉他。隔了几天,朋友送了一把吉他上门,声明“无限期出租”,当然是有条件的——要他写一个《铜雀台赋》扇面。
“我的吉他老师,是柳中尧先生!”说起吉他师承,他就像说书法篆刻师承一样自信。柳中尧可是当年音乐界的名流,与在上海国立音专任教的音乐家黄自齐名。柳氏家族在上海建有国泰电影院。柳中尧曾是上海工部局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改编过国乐代表曲目《春江花月夜》。
他这个连简谱都不识的学生,买来夏威夷吉他曲子的书,与四五个同好一起学得煞是投入,课后勤于练习,进步还蛮快的。
后来,经专业人士介绍,他进了和平口琴会,成了一名负责电口琴、电风琴、电吉他部分的队员,也开始接触贝司、西班牙吉他等乐器。
那是1961年、1962年,上海正风靡轻音乐,口琴会平时白天排练,晚上骑自行车到处演出,很多大学校园回荡着他们的琴声。一次应邀在国际电影院演出,报纸一预告,票子卖完了,为满足没买到票的听众而加演了一场。还有一次是科学会堂的暑期音乐会,黑市票价翻了几倍,他这个业余选手竟与葛朝祉、周小燕等专业名家同台演出。
出访洛杉矶时,他说起平·克劳斯贝的某支名曲是吉他伴奏的,美国人很诧异,“你怎么会知道平·克劳斯贝?”他告诉对方,自己家里有平·克劳斯贝的唱片。他回家找出那张伴奏碟,还有电影《泰坦尼克号》的伴奏碟,“好的伴奏,有劲!听上去骨头也酥脱唻!”
电影机械厂的《梁祝》伴奏带,使他悟得音乐的气势,“那是无形的气势,而公孙大娘舞剑是有形的气势。”触类旁通的各种艺术养料,都潜移默化到了他的书法、篆刻作品中。
更值得一说的一项爱好,现代人无法猜到——写日记。父亲高太史书写治学日记《静远斋高氏日钞》,每日一篇,从不中辍,一辈子写了237册。高式熊从小耳濡目染,18岁开始也记起了日记,坚持天天记,有时实在抽不出时间,就事后补记。所有的日记本,“文革”中因抄家红卫兵不屑一顾而躲过浩劫,保存完整,为后人研究艺术家、研究历史留下了一份宝贵的文献资料。
高式熊信奉“有爱好,不寂寞”。早年,父亲爱听评弹,他跟着父亲去书场听,也迷上了。他在家里自己动手,琢磨着拉有线广播、装喇叭,一阵忙碌之后,三楼、二楼、亭子间,走到哪里都能听评弹了。
除了照相机、吉他,古典乐、爵士乐、评弹,他还玩过游泳、骑马、射击,手枪、步枪飞碟都打过,还“一向欢喜白相车子,研究车子的构造,要晓得开车的道理”,还订了汽车杂志来钻研。他不开车,但听发动机声音就晓得是什么牌子的车。
2011年,他专程去大场机场学开车,第一次摸方向盘,一玩就是大半天,从50码一路开到80码。朋友看他开得有模有样,以为他从前学过,他却说:“广本雅阁嘛,我常常坐咯,熟悉咯!”之后有一次,在新沪路上的爱使书画院,他发现下面是一间驾驶学校,又手痒了,非要下去玩。人家马上派了个老师傅教他,先在电脑上熟悉驾车规则,再去开“桑塔纳”。他还摸过“北京”吉普。2012年,又跑到南汇玩了把AudiQ7。可他还有不少遗憾呢,“这辈子,摩托车呒骑过,溜冰鞋呒着过……”
90岁还这样子玩的人,你若问他晒不晒太阳?睡不睡午觉?锻炼身体吗?看医生吗?是要被他嘲笑的。这些问题,在高式熊那里都免谈——哪里有空啊!每年体检,医生给出的评价总是“OK、OK”,甚至惊喜地告诉他“侬的脑电波,像50岁左右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