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9岁时就到了部队,作为一名军人,当时的想法就是保家卫国,让人民过上安宁和平的生活。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在浙江温州跟福建交界的前线时,当地领导给我们讲的最干脆的口号是:“作为军人,活了干,死了算!”很有军人的那种豪迈、置生死于度外的境界。我在部队前后呆了十年的时间。
1961年我入党了。宣誓中,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只有解放全人类,最后才能解放自己。”也就是讲,要让人民都过上幸福的生活,然后你自己才去过幸福的生活。这句誓言也让我感到了作为军人的忠诚、担当。
后来我的工作岗位改变了,二十八岁复员回地方,四十岁调到画院。部队是搞武的,后来拿毛笔、拿刻刀,完全是搞文的了。但是单位换了,行当转变了,“初心”还是没有变,还在坚持,而且我觉得不能拿“初心”作为一个口号,而是真正地落实到自己的行为当中去。
60岁时,我主动提出退休。现在我已经近80岁了,精力不如过去,也不像以前那么能熬夜了,但我一直还在坚持写字、画画、写文章,实际上一直没有退休。2011年,韩天衡美术馆筹建。美术馆建成后,我们做了很多展览,很多讲座,也开办了学校。作为文艺工作者,除了创作,我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要弘扬祖国的优秀传统文化。
最近我们举办了高研班。我这个人不会打马虎眼,不能“挂羊头卖狗肉”,既然是我的高研班,我必须亲力亲为、从头到尾带好学生。这批学生从北京、广州、深圳等各地赶来,还有来自新加坡的,学得非常认真,这也更让我感到有责任搞好教学,把我所知道的知识、本事,毫无保留地传递给那些同学们。
要知道任何老师同时又是学生。现在我的学生至少已经有四代了,甚至学生又有学生了。我有一个学生,他收的学生已超过一千人。但是我觉得,任何一个老师,在浩瀚的学问面前,始终也是学生。
最近,我花了两个月时间写了一篇13000字左右的论文:《理念的辉煌》。这两年我悟到了一个道理,我们讲要创新,要产生一个新的风格,关键是要有一个新的理念。有了新的理念,由心来支配你的手,用你的手来支配你的笔,用你的笔、用技巧来表达你的、有理念指导下产生的新风格。所以我越来越感到理念的重要性。这篇文章,我改了五稿。写文章,不能拍脑袋,特别是学术文章,要有根有据。我这两个月写稿的过程实际上就是在做学生。
所以我们不能将学生与老师对立起来。我年轻时在部队,读过一些毛泽东著作,学过一点辩证法,我知道,老师是相对学生来讲的。如果你自认为老师就可以高高在上,就不用充电,就可以在那里享福了,这个老师就是一个缺乏自制力的人,会变得连学生都不如。
老师不在学生面前时,他自己就应该是一个学生。老师是要不断充电的,而且要耐得住寂寞。所谓“耐得住寂寞”,不是整天在那里歇着或空想,而是要沉下去做学问,要做扎实,学习、实践、思考、再实践。艺术绝不是炒作出来的,不是吹捧出来的,因为没有经过面壁苦修的寂寞,没有经过呕心沥血的洗炼,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艺术家。搞艺术的人要有平常心,把名利抛在一边,沉下去。当寂寞走到尽头时,往往就是灿烂呈现之时。
人的一生,岗位可以调动,身份可以变动,年龄可以变老,但初心不仅不能忘,还务必时刻切切实实地去践行才行。(本文由文联官微提供)
十日谈
文艺家谈初心
责编:吴南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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