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还是“快乐的单身汉”,36元的月工资虽然不高,但当时物价低,上馆子几角钱就能搞定。每月领到工资后,就会兴冲冲到附近馆子吃一餐。
那时上馆子就是吃饭,一个菜加上3两饭就算上过馆子了,不像现在冷菜、热炒、点心、汤,一道又一道,就像当年吃喜酒。豫园城隍庙离家不远,那时的上海老饭店对我很有亲和力。2角7分肉丝黄豆汤、6分钱3两饭,就能美美享受一番。豆质酥烂糯软,汤汁肥、浓、鲜、香,入口滚烫,回味无比。清黄豆汤更便宜,只要1角7分,少了些许肉丝,但口味并不怎么逊色。南来北往的出差人,忙里偷闲逛完城隍庙,就上老饭店点一个清黄豆汤,就着三四两饭,不仅填饱肚子,也品尝了上海本帮菜。
豫园商场那时晚上除了饮食店外都不营业,喧嚣过后有点冷清。汤足饭饱后在九曲桥畔悠闲散步,是很有情趣的。商场深处有家春风松月楼,创设于1910年,是沪上最早的素菜馆。偶尔,也上那里去“吃素”。最实惠的是香菇面筋,浓油赤酱、咸中带甜;最丰盛的是“半卖什锦”,选料精细、制作考究。从店堂服务员口里得知此菜名的来历:当年素菜馆深受城隍庙周围居民喜爱,外卖素什锦要便宜一半,于是就有了“半卖什锦”的叫法,延续到后来成了一道菜名。现在再去松月楼,已不见“半卖什锦”,问及服务员,满脸惘然,不知此菜为何物。叫上一碗香菇面筋面,还能找到一些以前的感觉。
第一次去涮羊肉,是在老北门的回风楼。一张大圆台中间有一口很大的锅,锅里的水总是保持滚开着,十来个相识或不相识的吃客围坐一桌,每个人有一只铁丝篓子,将各自的羊肉、粉丝、菠菜等装在篓子里,往热气腾腾的锅里涮。因为是第一次涮,就亦步亦趋跟着老食客操作,虽说难以达到老食客娴熟的“涮技”, 但也自得其乐。
学生时代下乡参加“三秋”劳动,有天下雨不出工,大家就在稻草铺上“精神会餐”,第一次听到了“头汤面”——馆子里每天第一锅清水出的面,别有一种味道。工作后袋里有钱想起了“精神会餐”,有天赶早去汉口路浙江路口的“老半斋”吃“头汤面”,却没感到特别的味道,倒是以后再去吃的雪菜烩面印象很深,汤浓而白,面爽而不腻,真是价廉物美。后来看到陆文夫的小说《美食家》,又有想到苏州朱鸿兴面馆尝“头汤面”的冲动,但终究没去成。
那时八仙桥有家老人和饭店,其前身可追溯到清嘉庆年间,是沪上历史最悠久的一家本帮菜馆。当年曾去品尝过一道“青鱼甩水”,原来“甩水”就是鱼尾巴,菜名取得优雅形象。以后也曾照着菜谱做过几回“甩水”,但味道无法与“老人和”相比。前些年搬到打浦桥居住,意外发现“老人和”也乔迁到了瑞金二路上,临街还专门开设了外卖糟货的窗口,“老人和”的糟卤菜是久负盛名的。一直想去那里再品尝一下“青鱼甩水”,可惜“老人和”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如今上馆子成了“家常便饭”,酒店饭馆随处可见,但口味大同小异,能留下印象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