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元无雁,看来不是花,若为黄更紫,乃借叶为葩”。杨万里这诗写的便是雁来红。说它开时没有雁,仔细看也不是花。确实,雁来红不以花型的硕美见长,也无芳香的气息诱人,仅仅是因为秋后叶变,其叶之色愈来愈深而受赞赏。《花镜》说其叶,“愈久愈妍如花,秋色之最佳者”。倒是与杨万里观点相同。
雁来红原产亚热带,北宋之前,未见题咏,属苋科一年生草本植物,株高80~100厘米,其茎直立,少有分枝,叶互生,状卵形至披针形,花型极少,穗状而生于叶腋之间几乎可以忽略。重要的反而是叶,到了深秋,底叶转深紫,顶叶则变得殷红如染,鲜艳异常,时值北雁南飞,故得其名。又因为秋时转色,又名老少年、三色苋。明人陆树声曾写三首《老少年》,说其,“疏疏密密缀新红,庭下看来锦一丛”。“何事还丹可驻年,一枝真作草中仙”。肃杀之季反而返老变红颜,岂不是草中仙?而且“霜华洗尽朱颜在,不学春花弄巧妍”。“衰迟不为矜颜色,留与群芳殿后尘”。实实地赞美了雁来红不是花而胜似花,在群芳已尽的秋天中为大自然增添一份风采,不在于炫耀而是奉献,真是对雁来红极高的礼赞。另有清人潘光瀛的浪淘沙,上阕写其姿容,“颜色傲红枫,妆点秋容,非花非叶写难工。爱与斜阳争晚景,泪渍腮红”。以“写难工”三字突出其独特之美,进一步又以拟人手法展开联想:雁来红与群芳不同,它竞争的对象是斜阳,以致动情的热泪浸红了脸。下阕则展开了思乡之情,“乡恩仗伊撩拨起,一半朦胧。”由物及人,意境全出,转换自如,情境交融,颇具功力。
以叶为花的雁来红,当然属于花中的“草根族”,无法与名卉相比,杨万里就认为它“未应犀菊辈”,与同时开花的桂花金菊无法相提并论。但就因为是草根,却有着韶华所没有的“品质”。明初那个素有“贤王”之名的朱元璋第五子周王,曾编过一本《救荒本草》,列出了许多能吃的野花野草,其中对雁来红甚是推崇,说它“味甜,微涩,性凉”,“风味近似苋菜,可干制后泡发”,并且能入药,可以煎水熏鼻洗眼熬膏,治疗痢疾,崩漏等病,可谓平民良友。
就是因为等级太低少见吟咏,除了前述几首诗词,只找到宋代方岳有一首“是叶青青花片红,剪裁无巧似春风。谁将叶作花颜色,更与春风迥不同”。与杨万里一样,似乎都是为后人定了调。不过,在百度上查询时却意外地在一个叫做水虎英雄的博客上发现了两首咏雁来红的七绝,其一“雁字来时独秀林,可怜苋物有机心。强将卵叶充花色,扮得虚名直至今”。其二“秋光占断傲江枫,借叶为花自不同,莫讶斗妍争作态,人情偏重眼前红”。没有找到出处,看来是博主自作,倒是颇有新意。如果作者确实也是个被“逆淘汰”的人士,那寄托恰合身份,且立意新,词语也新,居然可以称为名作了。只是在一个多元的社会里,叶子占据了花的地位也属平常,而且也一定有它的道理,古人尚且称颂“霜叶红于二月花”,何况今天。至于世俗的人情冷暖,追逐势利就更是常态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对于周围世界各种“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现象都能报以宽容的微笑,才是达到了应有的境界。孔子说的“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的评论真是意味深长。不过真的是非常高兴,现在玩博客的人当中有这样的诗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