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伐利亚歌剧院双庆活动选择上演理查·施特劳斯的《无影女》,这部歌剧被举世公认为最难演奏的作品之一。德国大文豪霍夫曼斯塔尔(Hugo von Hofmannsthal)的英词俪句,合上施特劳斯的美声佳韵,乃歌剧文献之瑰宝。它篇幅恢宏,结构繁复,色彩绚丽纷呈,旋律动机阡陌纵横、层层相迭。乐队声部分化之多使得上百演奏员几乎都要独奏,恰似百人协奏曲。独唱家有柔情似水的抒情写意,有力拔千钧的戏剧冲突,还有高至云霄、下达低谷的表演范围。指挥家在协调、布局、音乐句法、结构造型等等方面所肩负的更是繁复重任。艺术家们以此剧向观众交上的是一张综合试卷:指挥的功底、乐队的素质、歌唱家的技巧都一览无遗地呈现于观众。
半个世纪前歌剧院以此剧为新剧场拉开大幕,半个世纪后的今天,歌剧院再次以此剧庆祝50大寿。
年轻的波兰导演瓦尔利科夫斯基(Krzysztof Warlikowski)挑起了这个大庆的重任。他将现实与超现实、贫民与皇族、骗局与梦幻的世界用电影、灯光和场景变换等方法进行切割、融合、转换、变异。手法洗练娴熟、灯光运用得心应手、人物导演的构思更是充满着心理活动的强大张力。
常常漫不经心、松垮散漫的歌剧院乐队(正式名称是巴伐利亚国立乐队)在彼特年科手下俨然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精确细腻、认真敬业。原本暗色柔韧的乐队音响质地,以及在作曲家本人直到萨瓦利许手下千锤百炼的理查·施特劳斯剧目得以精彩地呈现。千重百叠的《无影女》音乐奇迹般地条分缕析,经纬分明,干净得恰似一部百人室内乐;到了戏剧冲突的高潮,乐队发出的山呼海啸也足以吞没整个剧场。可以说,彼特年科和歌剧院乐队交上了一份卓越靓丽的开门试卷,这个开端自然是吉祥预兆:一个硕果丰硕的新时代在慕尼黑巴伐利亚歌剧院已经开始了。
《无影女》的两对夫妇中,皇帝夫妇由南非英雄性男高音波塔(Jahan Botha)和加拿大戏剧女高音皮尔琼卡(Adrienne Pieczonka)扮演;染匠夫妇由德国男中音考赫(Wolfgang Koch)和俄罗斯戏剧女高音潘克拉托娃(Elena Pankratova)扮演。作品中那个不近人情的高音D,或者让高度戏剧女高音演唱音程大跳的花腔,对于皮尔琼卡来说显然勉为其难。尽管这个阵容称不上个个出类拔萃,但他们的表演和歌唱也是算是可圈可点。有一个不得不提的角色——女佣。她咄咄相逼、处处设局,最后由于主人良心发现,放弃自己的欲望,一切便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她好似一条红线,贯穿于整个情节;又像一个秤砣,有足够压着舞台的分量;演唱量非常吃重,但却缺乏连绵不断的歌唱性音乐唱段。通常这个典型的性格类角色都是由过了顶峰时期的高度戏剧女高音所饰演。在慕尼黑歌剧院战后的前两个制作中担任这个重任的分别是莫得尔(Martha Moedl)和瓦奈(Astrid Varnay),她们表演的这个角色为这个舞台树立了一个非常高的艺术标杆。今次挑起此任的美国高度戏剧女高音珀拉丝基(Deborah Polaski)同20年前在拜罗伊特叱咤风云的年代相比,舞台举止依然风姿款款,嗓音老化却已痕迹斑斑。她最突出的特点是始终试图在亦唱亦念的咏叙中拉出一条条的乐弧,她的细流涓涓能够引人入胜;金刚狂吼更能够发聋振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