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徐城北先生有个小集子《一鸡三吃》,大学寝室的卧谈会聊起寡淡的食堂菜,这本小书的标题就老被我们半大寝室的中文系宅男用来过过口水。其实家里父母做饭,一只整鸡或清炖或白斩或红烧;真正的一鸡三吃,是在美国过感恩节吃大火鸡。不三吃,怎消化得了?
一到感恩节,火鸡这平时超市里乏人问津的“大只佬”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主菜。洛克维尔著名的画作《免于匮乏的自由》里,画面居中夺人眼球就是老祖母刚刚端出烤箱的一只金黄色的大火鸡。但眼见为虚,口尝是实,对挑剔的中国舌尖来说,头两年感恩节大餐上的火鸡肉离“味同嚼蜡”的境界相去不远。可是碍于朋友辛苦的准备和热情的邀约,只好把这又柴又臊的火鸡囫囵塞进嘴里完事儿。这痛苦又难以拒绝的感恩节火鸡,直到第三年在Irene家里,终于让我有了颠覆性的体验。
美国人的火鸡做法无外两种。最经典的传统烹制做法就是刷完糖浆,把面包干和坚果仁做的填料塞满火鸡,放进烤箱烤上大半天。上桌之后,照例由男主人操刀切肉,分给每个人蘸酸莓浆吃。常听美国朋友说自己妈妈烤的火鸡的美味是天上有地下无,一只25磅的大火鸡,感恩节后剩的肉,还能做火鸡三明治,够两个男孩带两星期的午饭。反正我对此是不敢恭维。
另一种做法只是耳闻未曾实见,因为有很高的危险系数——油炸火鸡,而且是整只火鸡!此法需在开阔地方支大深锅一口,下半锅油低温烹炸。看过别人展示的照片,为了把几十磅的大火鸡平稳放进油锅,还得在锅口上方支一个吊架,用滑轮葫芦吊炸火鸡。前年的新闻曾报道过有户人家炸火鸡没有控制好油温,刚解冻还湿漉漉的火鸡一下锅,引起火灾烧掉了房顶……
Irene是老上海,摸索了三十多年才终于特创出了这西雅图独一份的一鸡三吃。第一步的做法跟美国传统大同小异,所谓小异就要增加腌制入味的时间,用整杯盐和一桶冰水浸制火鸡至少十二小时。而火鸡肚里的填料,采用的是中国菜填八宝鸭的配方,香菇木耳金针火腿各显神通,而甜糯米更是所有孩子们的最爱!这第一吃就是供感恩节的晚餐专用,分肉剔骨晚毕,便是二吃三吃粉墨登场的时节了。火鸡骨可熬粥,火鸡剩肉炒肉松。一个火鸡骨架,得用几十升的大锅配粥在烤箱里绵熬一夜,肉碎完全散入到粥汤内,东方稻米的甜香把美国火鸡粗豪的原味转制成一种出乎意料的异香,再撒上干脆的火鸡肉松,这感恩节次日的午餐把Irene家所有的本地亲戚都吸引来了。侄女婿Chris在微软做管理层,素以美食家自居,每年都不会缺席这次日的鸡粥宴,这回还专门带着自己的意大利老母亲来品尝。这一鸡三吃,真所谓中西合璧,天下无双!
(发自西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