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15: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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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6月03日 星期三 放大 缩小 默认   
二院小朋友
许云倩
  许云倩

  写杨浦往事,也有好多年了,然而,往事一旦插上微信之翼,便朝着更戏剧浪漫的方向飞舞了,完全始料未及。童年故事中的小朋友们居然快速聚集起来,从世界各地。

  5月8日,我的文章《回不去的“二院”童年》在微信公众号发出,当晚,在美国的小学同学陈洁就收到她哥转发的此文,她立刻到高中同学群中抛文寻找作者。恰好她的高中同学中有我的大学同学兼同事,24小时内她找到了我,组建了我们童年小朋友的微信群。“二院”这面旗帜一旦竖了起来,滚雪球似的,“小朋友们”纷纷前来报到了。像被吹散的蒲公英,昔日嬉笑玩闹的小伙伴分散在了世界各地,北美、欧洲、大洋洲,甚至有在非洲当酋长的。说是小朋友,其实大都已是两鬓染霜了,但一旦叫起了彼此的小名,又都回到了大院时代阳光灿烂的日子。

  “二院”,是上海水产学院的家属宿舍,与本部相差一里左右,在工厂和农田的包围之中,又在远离市中心的军工路。所以我们这批出生在“文革”前夕的孩子,任凭外面的世界如何地疾风暴雨,却犹如生活在宁静的桃花源中。与北京的大院文化相比,上海大院里的孩子们显得更为温和与文艺。同样的是,大院里总会有个带头大哥,领着众孩儿干些调皮捣蛋的事。咱们院里公推为“司令员”的郭家大哥,就是扮演这样的角色。在小弟小妹的回忆中,他头戴大盖帽,模仿电影中的国民党军官,带着男孩子玩打仗游戏,占领防空洞顶放风筝,很威风,身后总是跟着一群小喽啰。偶尔也会踢翻老奶奶的鸡笼,也就这样了,扔板砖打群架的故事倒是没有发生。

  大院里,通常还有一位读了一大堆《十万个为什么》、通晓天文地理的睿智大哥。陈家大哥就是让众小妹心生崇拜的百事通。当我们在高唱“抬头望见北斗星”时,他是真的对于各大星系、星座了如指掌。他能背出世界地图上的所有国家,当他指着太平洋上小小的圆点告诉小红,这个国家叫斐济时,小红立刻记住了,连同当时的情形。直到今天,她脑海中还有那画面。当我们相聚在群里时,陈大哥远程指挥澳洲的青江观看南十字星座。他自己今年也实现了一直想去南半球看星星的童年梦想,终于在新西兰看到了大麦哲伦星云、小麦哲伦星云和老人星。

  大院里,一般还有几个女文青,自组一个文艺小分队,纳凉时给大家表演节目。冯波、大妹、小妹是领头的。藏族舞蹈是一定要排的,就冲着那鲜艳的民族服装。老式头箍上缀上小花,用蜡光纸裁成一条条镶拼成彩条裙,一群“藏族姑娘”就可以“巴扎嘿”了。还有女孩子喜欢跳朝鲜舞,婀娜多姿,拿来家里妈妈的裙子扎得高高的也有几分相似。演出前,冯波妈妈会帮着化妆,烧过的火柴头是最好的眉笔,舔舔小嘴唇,在红纸上抿一下,小嘴红嘟嘟的。“幸福的生活歌唱不尽,听那歌声多嘹亮……”

  我们在大院中共同经历了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划过夜空,经历了隔壁电缆厂一场可怕的火灾,经历了承军的爸爸被敲锣打鼓欢送到黑河,经历了兴奋地等待去学校本部看夜晚的露天电影。直到1972年夏天,欢乐的音符戛然而止。上海水产学院被迁到厦门,一个此前绝大多数人都不曾去过的地方。院子里的一些小朋友跟着父母到了厦门,一些小朋友搬到了学校本部。院子里冷清了许多。

  8年后,水产学院再度搬回上海时,我们已都长大成人,走出院外,求学,就业,出国,大家渐渐少了联络和音讯,直到“二院”这个名词重新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我们在回味往事中激发彼此的记忆。

  籍家姐妹回忆,她们的爸爸籍庆云,一个转业军人,为保护档案材料,被斗了三天三夜,而且没有吃喝。但他扛住了。直到“文革”结束,籍伯伯才带人去黄浦江边,他把档案放在一个大柏油桶里,用一根铁链条拴着,从黄浦江中拖出的档案保存完整。当年是他一个人晚上偷偷丢进江里的。

  曹红回忆,我父亲在厦门时教了她一个暑假的英文国际音标,从而奠定了她自学英语的能力,大学时她英语名列全校第一,她出国25年了,英语至今都是强项,“我永远记得许老师,感恩许老师!”还有两男孩都说在厦门时 “偷听”过我父亲教小孩英语,获益匪浅。在父亲去世十多年以后,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故事,我也真的特别感动。

  我们正在做的一件事,就是填写当年大院里每家每户父母和孩子的名字,好似在给我们的童年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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