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乌镇之前，我是没有一点准备的，甚至不知道西栅的名字。不单单是因为出行时间的紧迫，实在是我想找一找萍水相逢的感觉。

　　不巧，游览乌镇的那日却下起了雨。这雨，不紧不慢，不大不小，和人的耐力一起赛跑。后来我才知道，老天是何等地眷顾于我，竟让我在飘飞的雨丝中看到了乌镇素面朝天的真颜，听到了乌镇最纯粹的声音！

　　乘车穿过道道青翠的桑林，乌镇的街市已在脚下。同行的一位朋友建议先去游览西栅，大家同意了。

　　或许是因为雨天，或许是因为西栅的位置距镇中心远一些，来西栅的游人并不多，且几乎都是散客。没有了团队那种呼呼啦啦的喧闹，倒使西栅出奇地安静，连飘落的雨点也羞涩无声。

　　一只手摇的木船载着人们踏上了铺满青石板的老街，于是，一眨眼的功夫，一群人便如鱼儿一般，无声无息地淹没在陌生的雨巷中。

　　依旧是江南的黛瓦白墙，依旧是古镇的朱门镂窗，依旧是水乡的石桥木船，依旧是亭中的水阁茶屋，被一道道的雨帘装饰得朦胧而悠长，浸润得苍老而又柔曼，犹如一幅古旧宣纸上的水墨丹青，韵味自在其间。而我们这些散客，只不过是这幅图画上活跃的墨点，带着这个时代的气息，走向陌生的过往。

　　我们几个人，沿着镇中的一条主河，循着河边一条弯弯曲曲的老巷，缓步而行。雨点轻轻地落到石板上，轻轻地溅起细碎的银亮，轻轻地触碰着行人的鞋面。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是巷子两旁大都空无一人的老屋。这些完全保留着古旧风貌的老房子，门窗微启，轻轻地推开，似乎能感觉到历史在时空的变换里的苍老呼吸。这种感觉是奇特的，独有的，不管我走出多远，打开多少门窗，穿过多少宽堂窄厅，抑或是走出华丽走进斑驳，历史生生不息的韵脉清晰可辨。这样的感觉是撩人的，情不自禁的，看着同行的朋友手扶一扇朱门侧身而立，我的镜头里就藏不住晶莹的湿润。我看着他，更想阅读他背后的故事。

　　巷子里很少看到做生意的人家，居住在巷子里的更是少见。偶然的几家小吃店，也是备游人之需而设。没有晃眼的招牌，没有招客的叫卖，只在安静里看着我们路过或停留。因为这样，我的双眸装不下的除了古镇的朴素，就是刻在每一条街道每一座石桥上的或短或长的诗行。短章如果记载着乌镇的厚重与苍凉，那么长赋就该是乌镇曾经繁华与兴盛的秀骨风姿。读懂这样的诗赋无人最好，雨中最好，心静到无声，历史才会吟唱。我突然这样想。

　　不知不觉，早已经错过午饭的时间。我们在临河的一家小店窗边落座，透过敞开的窗口，看河面的乌篷船静静地划过，留下几痕舒心的波纹；看无语的石桥一座座安详地睡在河面之上，枕着时光的臂膀抚弄着柳绿花香，心如畅饮了几杯家乡崇明米白酒，微醉似潮。难怪同桌的朋友捧着一碗素面，满嘴却飘着烧肉的浓香。那一刻，在这样的清幽里简直要迷失了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是窗里的画中人还是窗外的静立者。时间的连接在此已经无痕无隙。

　　坐在窗边，我想起了电视剧《似水年华》中英小姐的一句话：“在乌镇，会令人想谈恋爱。”心在最安适的时候，情才最饱满。在这样的温润里，一帘幽梦开始摇曳生花。

　　返回的途中，漫步在西栅，在雨中，在小桥流水人家的氤氲里，我的思绪会从老邮局移步到灵水居，在穿梭的人流里听一听长者的足音；会从水上戏台荡舟至蓝布坊，于四季的喧腾里见证一段劳动的哀歌。素面朝天的历史，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简单。当生命在这里出人意料地奇遇，历史才有了剪不断的筋脉与情弦。

　　听说，西栅正在加紧改建，择日全面开放。我不知道，在被现代化装饰一新的商流里，历史还能够清丽地歌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