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树下魅影
“我们接手这个案子开始,就没听说她有助手,可以去问问。”女生说。
“那好,明天上午先找受害人父亲。帮我搞一张调查证明或身份证明。不然吃闭门羹、看冷面孔都说不定。况且,受害人父亲,他正受着失女之痛,心情肯定很糟,闭门羹和冷面孔都不稀奇。”
“没问题,身份证明,天一早就给你解决。”我想了想,说:“好吧。你明天一早叫人送到我所里。我九点左右到,向合伙人,噢,老板请五天假。”
铃木在我家大门口停下,我和小赵告别。他还要骑车赶回家,真是辛苦。
我家住的房子楼里过道、楼梯的墙壁便成为免费发布小广告的场所,白纸黑字般的墙面,白天像一张张麻脸;黑夜仿佛魔鬼现身,在昏黄的过道灯光下,狰狞可怖。我甚至听到墙体为自己的丑陋而唉声叹息。
我经常晚回家,走在楼道里好像穿越千年鬼域。可我上楼脚步放得很轻,不是我胆子大,我也害怕。我是怕脚步声惊动墙上的妖魔鬼怪,惹得它们走出来纠缠我。怕扰鬼,偏偏狭路逢鬼。很不巧,今天楼里一层两层的感应灯坏了。借三层的灯光,我小心翼翼地上楼。起先还听到前面有“咚咚”的脚步声,可到了二层那声音消失了。我好生奇怪,突然窸窣声从拐角发出。难道鬼从墙上下来不成?我心里犯怵,却听得一阵哆哆簌簌的声音,我奇怪,并厉声问:“你是谁?”
这会听出是六楼邻居玲珍阿姨:“哦,田老师儿子啊?我当你是鬼了。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吓得我魂也没了。”
“我也当你是鬼。怎么有窸窣声?”
“我发抖。”发抖也有声音,还是第一次听到,唉,这条围巾,说是金丝织的,磨擦发热,结果只发声不发热。
原来是山寨货。我笑说:“冒牌的,就像玲珍阿姨你和我都是冒牌的鬼。”
想不到我接受的这个案子里竟有“冒牌 货”。这一晚上喝下了五杯咖啡,在家母亲泡了两杯,吴敏那里喝下两杯,看录像时小赵又递上一杯。不知是五杯咖啡的作用,还是仅仅五天要破一个毫无线索的案子产生的压力?躺到床上辗转反侧。我干脆起来,打开吴敏给的那只沉甸甸的环保袋取出卷宗来读…… 合上卷宗,我闷得透不过气来,想到起身去把北窗开大点。北窗就是我房间的窗,朝北。我习惯于倚着北窗看外面,也许受了希区柯克电影《后窗》的影响。《后窗》里摄影记者杰夫摔伤了腿,在家养伤,靠从后窗观望左邻右舍的生活情景来打发时光,结果发现一起分尸凶杀案。我家的北窗,相当于后窗,能够望见后面一排楼里人家的生活情景。当然,我不做那种傻事——窥视邻里的隐私,而是观望自然景观,把窗外的世界作为斗室的延伸。
我推开窗首先光顾的就是我家楼前绿化带里一棵亭亭玉立的香樟树,此刻更显得婆娑绰约。怎么啦?那香樟树如盖的树冠下好像有个人影。我以为自己疲劳得眼花缭乱,出现幻觉。眨眨眼,我再定睛一看,确实有个人影,而且那人影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哪儿见过。黎明前的黑暗中,路灯又离得远,人影模糊。难道冲我来的?有人盯我的稍?我一冲动,连睡衣也不换,套上跑鞋就冲下楼冲出大门,对着那人影厉声喊:“谁?”
一声“谁”像一只足球砸到树下的那人,他晃动了一下身子,慌不择路地逃跑。我顺着道路跑,他在绿化带树丛中跑,我们几乎是并行的。只要追到他跑出绿化带,我就可一举将他抓住——
不料,在屋角拐弯的地方,我撞上了一个人。只听得“哇”的一声,我连忙刹住,但惯性冲力差点把他撞个四脚朝天。还好,那人胖墩墩的,像石墩,不容易摔倒,但见他捂住左眼。我想,一准把他撞得眼冒金星:“对不起,眼睛伤着吗?”“不碍事。你的骨头怎么这么硬?甩上我的左脸了。”
这时我隐隐觉得右手臂痛得发麻。那人个头只到我肩头,有五十开外,是个保安。我忙安抚他,回头再找我的目标,我要追的那人早已不见踪影了。我问保安:“你过来,看见一个奔跑的人影没有?他很可疑。”
“没有啊,那人奔跑,应该有脚步声,我怎么没听到脚步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