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的晓起村里有许多古樟树，树龄动辄六七百年。于是，一座叫“金坞长廊”的廊桥，两旁摆的尽是卖香樟木、香樟油的摊子。我闻过樟木的香气，萦绕不去的幽静深沉，完全不似鼻端这般激烈的浓香。窄巷的木器店里，漆得贼亮的樟木箱堆得很高。田野里开得姿态楚楚的晓起皇菊，在土产店门口沦落成高脚杯里的黄花。水塘里的睡莲倒是有些意思，衬着岸边错落的蓝紫色鸢尾，让人想起莫奈的画作。村妇把一卷绿藤上的金银花摘下晾在竹匾里，考问凑上去细看的我花名，没想到我答了出来，她们说那是山里采来的野生金银花。田里的油菜花开败了，紫云英和蚕豆花倒是随处可见，青石板路旁偶尔会窜出一只小蜥蜴，随后又扭身消失在草丛里。

　　江岭的油菜梯田，春初的时候据说美得像织锦画。然而过了季节，整座山都是空荡荡的。驱车到山顶，除了几个兜售高山绿茶的茶农，几乎看不到别的游客。四顾无人，从观景台往下眺望层层叠叠的梯田，山洼里白墙黛瓦的村落，心里开阔澄明。出行前查过资料，油菜花开时晓起到江岭车堵得厉害，八公里的路程居然要四十分钟，若想早起拍全景，只能住在村里的农家乐。其实花谢了也好，省去一番扰攘，单纯地看看绿水青山也别有滋味。友人说过要懂得“看青”，这是我常在心里咀嚼的一个好词。

　　思溪延村里的明清古建筑，古宅木雕最有看头。隔了那么久，木质朽坏木色转淡，可古雅的图案和繁丽的雕工还是让人惊叹。梅枝、松针、瓜瓞绵绵，百寿厅的木门上刻着的宝瓶里，除了荷叶、莲花，还有一枝俏生生的莲蓬，莲子清晰滚圆。可惜山水花木鲜活依旧，木雕人物的面孔却在“破四旧”时被悉数铲平，只余一片空白。

　　长溪村偏僻，但我还是去看了村口那片枫香林。中午时分，寂静的村庄里，只听得一名老妇人把刀磨得“霍霍”作响。来时的山路上，一潭碧水旁，茶园的梯田中搭着飞鸟形的凉棚。一个山坳的转角，竟是风景佳绝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