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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09日 星期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来自血地的心声
赵丽宏
  ◎ 赵丽宏

  天谛的《血地》,是一本值得一读的散文集。我仔细读了集子中的每一篇文章,其中很多篇章深深打动了我,甚至震撼了我的灵魂。这是一本饱含真情,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散文集。

  书中的很多作品,是表达作者对故乡崇明岛的深挚之爱。这些篇章,也是我最为欣赏的。故乡在天谛的记忆中,七彩斑斓,有着神奇的色彩。故乡是什么?是田野,是竹园,是芦苇,是老岸河,是童年冬猎的记忆,是情窦初开时的心跳,是善良苦命的奶娘,是含辛茹苦的父亲母亲……

  我也是崇明人,青年时代曾回乡“插队落户”,崇明岛是我走上文学之道的起点。天谛的散文中对家乡的生动描绘常常引起我的共鸣。崇明的乡土风情,曾经被很多人写过,但在天谛的笔下,却写出和别人不一样的独特感觉。《南宅竹园》中,他不写竹子的风韵,却写了童年记忆中在竹林中看到的种种神秘景象,黑夜中飞舞闪烁的火光,轻烟一般飘出竹园的白纱,文中没有为读者揭秘,让人感受到的是童年的幻想和天真。《莱姂》是作者的童年记忆,写的是一头母牛和一头小牛的故事,是一篇让人读来心颤的佳作。写的是牛,折射的却是人性之光。文章的结尾,小牛误食农药死去,悲伤的母牛无声地流泪,作者陪着母牛哭。这样的情景,能打动所有的读者。《崇明岛冬猎》,也写得非同一般,这前后关联的三篇散文,写出一段引人入胜的捕猎记忆,也表现出作者作为一个散文家的才华。童年的好奇,大自然的多彩,围猎的激烈紧张气氛,人和动物之间的奇妙博弈,被作者用细腻生动的文字娓娓道出,文中那只咬住猎人的手指至死不松口的黄鼠狼,让人读而难忘。这样的冬猎,表现的并非只是乡野童趣,其中有更深的情致和意涵。在一个忍着饥饿参与围猎的孩子心里,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老岸河》也是天谛写得很用心的一篇散文,他把这条河称为自己的“父亲河、母亲河”,这条河“流过我的血、我的汗、我的泪,我也靠着她度过了生活中最贫穷艰难的日子,收获了勇敢、坚韧和自强不息的精神财富。”然而这决不是简单的感情表白,打动读者的,是文章中大量的情景和细节,是发生在河里和河畔的故事,贫困灰暗的年代,无法湮没童心的灿烂澄澈,无法阻挡对美好明天的憧憬。

  这本散文集中,最感人的文字,是几篇写人的散文,《父亲走的时候》,是作者对父亲的追怀,文章用饱蘸深情的笔墨追述了父亲的一生。在风云变幻的岁月中,父母的命运多舛,历尽人间的悲欢离合,但亲情如同日月在天,风雨阴霾无法将其湮没。在天谛的文字中,读者能看到一颗感恩的心。《奶娘》也是这本书中的一篇力作,奶娘的淳朴慈爱,以及她悲苦辛酸的命运,让读者感动。然而这篇散文中,震撼灵魂的文字,是作者的忏悔,面对奶娘凄凉悲苦的惨境,他曾经躲避,曾经逃离,成为一个旁观者。这样对灵魂的自我解剖,需要真诚的勇气,作品也因此而撼人心魄。

  用来作为书名的散文《血地》,值得说一下。这篇散文,是作者对崇明岛的礼赞,是对故乡大地的深情表白。这是一篇将近万字的长文,感情深挚,文字优美,犹如一首抒情长诗。真实而富有诗性的描绘叙述和议论抒情,在文中如水乳交融。血地,决不是一个空洞的概念,组合成这个概念的,是故乡的历史风情,是生命的孕育成长,是万类生灵的美妙风姿,是无数人的命运,是发生在故乡大地上的沧桑变迁,这一切,伴随着优美的童谣、智慧的俚语、飘漾在田野里的亲切浓郁的乡音。作者这样解释他心目中的“血地”:“窃以为是父精母血糅合之地,母亲大人临盆生产之地,你的生命孕育诞生之地。血地是丰饶的,她提供周遭的子民饮食安居;血地是豁达的,她引导人们在最恐怖的年月里,寻找到最天然的快乐;血地又是睿智的,她教会人们耐心、勤勉、创造……”这是来自血地的心声。

  这本散文集,是天谛的人生小结,除了写家乡的文字,也有他云游天下的感想,有他对人生经历的回顾。书中还收入他发在微信上的一组短文,纵览时事风云,评点世态万象。从这些文字中,可以窥见他对人生的思考,对人间至美的憧憬。

  我一直认为,优秀的散文家,其作品之所以动人而有生命力,核心是三个字:情,知,文。情,是真情,是真话,是作者真诚的态度,离开这个情字,散文便没有灵魂。知,是智慧,是知识,是作者对所述事物的独特见解。文,是文采,是文风,是作者富有个性的表述方式,也就是散文的谋篇布局和文字个性。如果以这三个字来看天谛的散文,我觉得他符合我心中对优秀散文家的要求。“情”和“知”,我在前面说到了一些,关于“文”,天谛有不同于常人之处,他经常在文中引用崇明的土语,不是炫耀,也不是滥用,而是用得恰到好处,使他的文章有了特别的崇明岛气息。这正是一个写作者应该追求的独特性和个性。

  描绘故乡风物人情的文字中,又增添了这样一本独具个性的散文集,并能先睹为快为之作序,我深以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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