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导演刘别谦《我杀的那位》,于1932年上映,影片讲述一战中,一个法国士兵杀死了一个德国士兵,战后,法国士兵来到德国士兵家中乞求其家人原谅,不料爱上了德国士兵的未婚妻。八十多年后,法国导演欧容,又翻拍了这部电影,取名《弗兰兹》,只不过,这一次电影的视角,由法国士兵转向了德国士兵的未婚妻。德国士兵弗兰兹,被法国士兵阿德里安所枪杀——这在战场上是司空见惯的事,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但这却在阿德里安心头留下了阴影。弗兰兹的未婚妻安娜,并不知情。在和阿德里安交往中,安娜渐渐爱上他,得知真相后,起先,她无法接受,甚至还想自杀,但后来还是原谅了他。阿德里安虽然也爱安娜,但背负着内疚和负罪感,尤其是弗兰兹像一座山压在他的心上,最终,他离开了她,在法国,由他母亲决定,准备和青梅竹马的法国女孩结婚。
这是一部反战电影。弗兰兹曾在给家人的信中这样写道:“我们发现堆积如山的尸体:法国人、德国人……在学校里,法国的孩子学德语,德国的孩子学法语,当他们长大后,就开始互相毁灭。”如同德国小城奎德林堡凄迷的景色,战争所留下的阴云,始终弥漫在人们的心头,对敌国的仇恨挥之不去。阿德里安从法国远道而来,弗兰兹的父亲就说:“所有法国人都是杀死我儿子的凶手。”阿德里安所到之处都遭到德国人反对。德国人聚会,齐声歌唱:“光荣地守卫保护莱茵河。”而在法国呢?在一家餐馆,我们同样能看到法国人高歌《马赛曲》。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娜和阿德里安,无疑成为影片最为关注的人。
欧容有着自己的拍片风格,本片以真相和谎言贯穿首尾,使得安娜和阿德里安的行动有了逻辑依据。安娜之所以对阿德里安产生好感,乃至爱情,源自阿德里安的一个善意的谎言,他把自己,从杀害弗兰兹的凶手转换成弗兰兹的朋友。而安娜把她对弗兰兹的情感转移到和弗兰兹性格相似的阿德里安身上。当安娜最终得知真相,自己也用善意的谎言,蒙骗了阿德里安和弗兰兹家人:她对阿德里安声称已把真相告知弗兰兹一家,事实上没有;她对弗兰兹家人谎称,她和阿德里安相处和谐,其实,后者已有了女友。用电影中神父的说法:“真相能得到什么?只是更多的痛苦、更多的眼泪。”
和探究真相相一致,本片在叙事上,用一种悬念设置,引领我们走向故事深处。电影前半部分,我们和安娜一样,看到阿德里安出现在弗兰兹墓地,献花、哭泣;随后,我们又和安娜一起,听到阿德里安讲述他和弗兰兹的友谊。尽管在阿德里安身上,也会出现一些反常情况,引来我们的怀疑,但基本上,我们和安娜一样,并不知道他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电影下半部分,在谜底揭晓后,影片又开启了另一条悬疑通道:阿德里安去哪里了?我们跟随安娜,走上了去法国寻找阿德里安的路途:他的住地、音乐厅、医院、墓地、他婶婶家……直至远离巴黎的法国小镇,可惜那里,成了安娜和阿德里安永久的告别之地。
本片具有一种文艺气质,涉及音乐——柴可夫斯基《如歌的行板》;诗歌——魏尔伦《秋歌》;绘画——马奈《自杀者》。而以黑白影调为主的拍摄方法,更添一派怀旧氛围:老旧街道、天边日光、幽暗山洞、湖上倒影……光和影、明和暗,相得益彰。不过,有几处黑白转变为彩色,又见其用心。这些彩色片段,大多不是当下的黑白现实,要么是过去,要么是梦境,要么是幻想,要么是虚拟,即使是现实画面,也是人物对过去的讲述,比如安娜和阿德里安走出山洞一段。最后,色彩转换定格在《自杀者》油画上,这幅画,在我看来,是关于生命本质,或是对生死的探讨,“它让我想要活下去”,色彩在这里转换,可能喻指安娜超乎现实,对未来持有一种深深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