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香花五月开始有。
如果说入冬的硬标准是连续若干日气温10度以下,岭南珠三角地区常常处于入冬未遂状态。
老话一直说,未食五月粽,寒衣不入笼。虽则气温时常热得要开冷气才睡得着,可还是要等过完端午,被子什么的才能束之高阁。
到了这时忽然就进入了擅长项目答题阶段,而且是花式答题:夏天是吧,热是吧,燥热、潮热、闷热、潮闷热、清蒸的热、干蒸的热、白灼的热、红焖的热、煎焗的热、早晚一样热。真是卷子太短,答案太长。
在没有空调的古早年代,夜香花是过夏天时的辅佐小技能。夏日漫长头昏脑涨没有胃口之时,各式汤汤水水上场。粤式旧菜经典之一是冬瓜盅,或大或小的冬瓜掏个半空去籽,陈鸭肾瑶柱草菇莲子火腿林林总总,该氽水的该浸发的都弄妥,通通切粒放进冬瓜里,再把冬瓜原盖扣严实,隔水炖,要吃出锅前撒一把夜香花苞。以前如果没有夜香花苞,大师傅不乐意做冬瓜盅,少了那阵特别醒神清异的香,欠了最后的点睛。
变种的类似夏日菜肴,是清末民初南粤美食标杆江太史家的“白玉藏珍”:“用整块冬瓜盖住鲜菇、鲜莲、冬菇、干草菇、云耳、榆耳、竹笋等一大堆佐料,加素上汤炖够火候,再撒上夜香花而成”,这个是素菜。夜香花一般就指夜来香,通常都特别注明是“多年生藤状缠绕草本植物”的那种,因为有种木本植物也叫夜香花,有毒不能吃。
清人徐珂的《清稗类钞·毛对山食夜来香》:“花中之夜来香,直北颇贵,至粤西,则人多取以入馔,风味颇清美,谓于餐菊之外,添一故事。一日,毛对山在酒楼小饮,适有此品。众谓此三字,对殊难其偶。对山戏拈盏中‘春不老’三字以对之。”毛对山,即咸丰同治年间的名医毛祥麟。春不老,“为江西省鄱阳县名菜,仅产于鄱阳县鄱阳镇东湖四岸,上士湖的西门高门一带,也就是在鄱阳镇旧城周边生长,出城数里则变之为芥。”至于 “保定府三桩宝,铁球、面酱、春不老”里的春不老,又名雪里蕻,也还是芥菜的一个变种。
说回夜香花。入馔的是花苞。一般家里用它做菜是做成极简版本,还直接当主菜吃。比如夜香花煎鸡蛋和夜香花猪润汤,自然也有说法,祛风散寒益肝明目,总之是哄家里人吃下去,吃个啥都强调一下附加值。夜香花苞做菜,略考手艺,太生有臭青涩味,太熟那股特别的清香就没有了,这菜就做得毫无意义,吃或不吃都让人为难。
这花有说是原产于中国华南地区,而《广州植物志》里说,此花名出《植物名实图考》,“原产热带亚洲和马来亚。约10种以上,广州栽培一种。”这书特别惜墨如金,就是这一条破例还加了一句:“本植物的花极香,除观赏外,并可和蛋或肉类炒而作馔。”估计作者是个特别爱吃这花的,到了说其他植物的时候,提都不提能不能吃。有一次吃怀旧粤菜,炸云吞旁边配了一把天妇罗版本的夜香花蕾,吃得相当之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