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被问,darling想吃什么?饱食终日的盛世年华,回答这种人生小问题,其实是颇费思量的,不信,你每天问自己一遍试试看。
想吃米汤。大米熬的汤,何其简单,薄薄的,清补的,人人会熬的米汤。上等好米,耐心慢火,把米熬成渣滓,得来一盏竹青色的精华汤,就是了。有机的,无机的,苏北米汤,崇明米汤,东北米汤,流派纷呈。如此看重养生的年代里,偏偏无人垂青这么怡人的好东西,有点匪夷所思。
米浆是有的,台式的小餐馆甚至咖啡馆里,常常有得喝。散步途中,推门进去歇个脚,喝杯热腾腾的五谷糙米浆,原是不错的。只是,米浆浑腻,一喝即饱,十分可恨,远不如米汤清俊空灵举重若轻。混沌米浆喝完,惆怅呆呆,严重不甘心。没办法,还是回家,自己洗手淘米,开熬。
之二,心血来潮,去相熟的山东馆子,吃山东饭饭。这间馆子开在五星酒店内,相貌堂皇,做的,倒是地道山东家常饭饭,隔个半月,便心动脚动,奔去吃一下。这家的山东饭饭,偏重胶东色彩,多用海鲜。一盘镜箱豆腐,做得真是不坏。自家磨的豆腐,做成一排小箱子,箱箱釀满海鲜,豆腐之清之滑,海鲜之浓之糯,再淋一个薄薄酱汁,馥郁饱满,极是可吃。这个功夫菜,上桌卖相亦是美好,细细长长的盘子,迤逦而出。想吃这个菜,一定不要高峰时段去,如此费神的菜,厨师一忙,必然走样,那就没意思了。再一个煎饼小虾,亦是此间的拿手菜。微山湖日日新鲜送到的小虾,滚油炸得酥脆,功夫是在一点不油腻,拿山东杂粮煎饼一卷,真真一品鲜香。那日饭伴,是个中年洋人,此君做得一手五星甜品,巍巍西点大厨,半生迷倒无数吃客。面对煎饼小虾,竟神魂颠倒,自叹弗如。连声哦哦之余,总之是,darling,我可以再来一卷这个报纸吗?杂粮煎饼,洋人觉得跟华尔街日报神似。最后再来一盘现做的鲅鱼饺子,真真完满。
之三,寒冷的傍晚,跋涉半城,去吃贵兮兮的意大利饭饭。英挺小洋楼,袅袅而上,看见友人一早霸定了窗边吸烟座,一副心满意足的微笑笃定。坐下来,空调噪声极大,沙发离桌子太远,白色餐巾萎黄疲软,我的茂盛胃口,在最初的三分钟内,荡然掉一半以上。西式餐馆,座椅务必合理舒适,餐巾务必雪白生脆,缺了这两样,便完蛋。果然,一夜吃完,竟只得半饱,最骇人,是巧克力熔岩,一叉子下去,竟滚出一团未曾融化的冷冷巧克力来。冷库货拿出来,拜托也烤个足火吧。结果那日回家,补吃了一碗赤豆汤,一只北万新菜馒头,才合眼睡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