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野山位于日本关西和歌山县境内，空海大师在此修炼并开创真言宗，使之成为佛教重地。200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纪伊山地的圣地与参拜道”列为世界遗产。1200年来，自空海大师时代传承至今的精进料理，一直是高野山参拜者的素净之食。

　　群峰环抱的高野山，地势起伏，暮霭中，似莲花初绽。一百一十七座寺庙散落纪伊山地，庭宇静，苔色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那些风云人物竟含笑长眠，于此泯了恩仇。

　　空海大师年少行山，便知此山为净土；遣唐求法，遍访高僧，月圆之夜他隔海遥望故土，投出三钴杵，随祥云东去，消失处即是圣地。

　　千年之后，又一个清朗的满月夜，我终于抵达，借宿惠光禅院。一盏纸灯引路，青石小径映着光。纸门吱吱呀呀移开，僧人早已备好了素斋。

　　禅院的素净之食

　　精进料理端进来时，树影疏花恰好映在禅院长廊的斜对面，一窗之隔，灯火温暖，有人静心诵经，如入无物之境。

　　我夹一箸芝麻豆腐入口，登时惊艳：细腻、绵糯，好味到难以言表；像布丁一样黏黏的，蘸一点酱油就非常的好吃。要吃到这种世上难觅的豆腐，必得早起，汲来高野山清泉，将当天要用的胡麻去皮、清洗、研碎，直到浓香四溢时，加入吉野葛、番薯粉，再无另外多余添加；1200年来，自空海大师时代传承至今的芝麻豆腐，一直是高野山参拜者的素净之食。

　　当地新采摘的安宝金柿正吃到爽脆可口，忽闻得屋外有人轻声耳语，说要结伴夜游，于是便蹑手蹑脚跟了去。走过一个街口，觉得有点不对劲——雪松高耸，石灯点点，忽然望见“奥之院”几个大字，黑暗中，一股不怒自威的肃穆之气扑面而来。

　　大晚上的，到墓地晃悠，有没有搞错！

　　周围人却并不发怵，兴致勃勃，一往无前；禅院住持秉烛引路，时而指点出石灯供奉的主人：丰臣秀吉家族、德川家康、织田信长、明智光秀、武田信玄、明治维新时四强藩……不是这个把那个逼死了，就是那个没放过这个，日本历史便是在他们的明争暗斗下前进；如今，在高野山彼此为邻，相安而眠。

　　从11世纪开始，达官贵族以死后能埋葬高野山为荣；贫民百姓也流行参拜至此，将水果和食物供奉空海和尚坟墓前，祈望灵魂永生。

　　品尝精进料理素斋

　　山中静好，一夜酣眠。

　　日出之前，便有僧人叩门。紧接着，走廊上响起窸窣脚步声，是赶着要去上早课，急促谨慎，怕吵到别人的那种心怀歉意。

　　公元816年，空海和尚得到嵯峨天皇圣允，在高野山建立禅修重地。817年，空海偕同弟子和工匠来到高野山，着手建造殿堂、楼阁、大塔、讲堂、僧坊等主要伽蓝，并把此山命名为“金刚峰寺”。

　　日本佛教发展史上意义重大的真言宗总本山自此开创，高野山成为佛法圣地。

　　我借宿的惠光禅院（Eko-in），是禅寺也是旅馆，住持和尚由家族传承世袭，他不但可以结婚，还有个可爱的女儿。在高野山的禅寺下榻，每日品尝精进料理素斋，甚至还被允许喝少量的酒；随僧人上早课、修行、参观佛教圣境。

　　芝麻豆腐、安宝柿、八朔柑和素拉面是这里的特产，日本人珍惜一餐一饭，每一种食材都被细心料理，体现在精进料理中尤其明显，一片萝卜或者一只小蘑菇就能成为一小碟菜，毫不铺张也不寒酸，搭配得如同艺术品，让吃饭饮汤成为一种真正的人生美事。

　　山路无言，庙堂寂寥。参拜而来的信徒，白衣草笠，手持念珠金刚杖，须得多大的勇气，才可以一路跋山涉水徒步而来，立于金刚寺峰大塔之前，一字一句，默诵出心愿？

　　餐室里，屏风上，画着樱花、牡丹、睡莲和红枫；院子里，苍松下，石子石块描绘山水。天皇住过的地方空无一人，工匠们正在不远处搭建新塔，用的不是钢筋水泥，而是高野山浑圆的朴树原木。

　　“为什么？为的是百年之后即使我们都不在了，而它也能依然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