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新世纪,积以十一年,朱大路又编成一部《世纪初杂文200篇》(文汇出版社出版)。该向他道贺。
不消说,新世纪,万象更新,集子呈现好多新变化。先说内容,所论列的都新鲜,从大洋彼岸的“9·11”事件到眼前种种人与事、是与非,真可谓江山不与旧时同。又说作者,若干赫赫名家,从夏衍、廖沫沙、聂绀弩、唐弢到沪上的林放、罗竹风,惜乎都没迈过新世纪的门槛;新陈代谢,许多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却接踵亮相矣。再说出处,竟也变,你看,纸质媒体不复一统天下,大量佳作已出自新闻网、手机报、个人博客。
求新求变,却无须绝对化。论及新世纪初期杂文的五彩斑斓,朱大路在序言里称道“曾彦修的厚重、邵燕祥的老到、流沙河的冷峻、黄一龙的犀利、朱铁志的严谨”等,然而你来个分析综合,却会发现,诸多佳作都具批评指向。《据调查、据统计……》(蒋子龙)批评弄虚作假,《解事豺》(王晖)批评接待腐败,《中国人的优雅哪去了》(邱震海)批评自我封闭,如此等等。这不奇怪。杂文的内容和形式与时俱进、不断在变,但变中有不变,不变的基调是“诗化政论”,即用文学手法凸显社会批评及文化批评。
优秀的歌颂性杂文,当然欢迎。不过,往往是,杂文的歌颂会兼容批评。如该书收入的《六亿一人》(何满子),通篇赞美敢为胡风说公道话的吕荧,其中不就深蕴着对集体失语的批评?用新时期杂文领军人物曾彦修的话说,从公众接受习惯来看,能不胫而走者,更多的是“论时事不留面子,砭痼弊常取类型”(鲁迅语)的杂文。此中缘由,曾老有一妙喻:“杂文的艺术特性,确乎比较更适于作揭露、批评各种错误之用。漫画与相声也有这个特点,你如果要求天天画‘歌颂漫画’,说‘歌颂相声’,那怎么办得到?”“侯宝林先生可谓公认的一代相声大师了吧,但是不管他本事有多么大,他就是始终变不成一个以‘歌颂相声’为主的演员。”反之,他认为高元钧们的山东快书,却只能用来歌颂。奥秘无它,不同载体对应不同诉求而已。讴歌、抒情、讽刺、幽默……岂可要求每一种文体都一肩而全挑?
自然,不变之中也有变。杂文是发展的。在建设和谐社会的年代,杂文的批评功能发挥,理宜更加天地开阔。挥笔上阵,反腐、斥假、扫黑,需要;而易中天讥讽“博士前”头衔崇拜,邵燕祥批评不懂装懂的“韵文”,也需要。至于“国学”成立与否的问题,“金庸加入作协”该不该的问题,争来论去,无不启迪人哩。廖沫沙先前提醒得好:勿单纯地将杂文看作是对敌人的“匕首”、“投枪”,而忽视它语重心长化解人民内部的缺点与疑难的“银针”、“解剖刀”效用。是的,让批评多种多样,让杂文多姿多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