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方言,有很大一部分不容易见诸文字,尤其是其中一些成语和片语,一旦翻译成普通话便色彩全无。但是,这些看起来很不符合“标准国家规范”的语言方式,却是这座城市百余年发展过程中的主要黏合剂。而且,几乎所有上了一点年纪的上海人都明白,那种语言方式在表情达意方面实在有一种无法替代的风味。天下语言,在履行大范围的交流使命之外,还必须保存一种小范围的异态风味,因为那里沉淀着文化和文学的最隐秘结晶。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得不经常要与那些一手捧着字典、一手举着放大镜的‘语言酷吏’吵架,一次次告诉他们,人类语言的汪洋大海不可能全部变成他们试管里的蒸馏水。上海方言的最佳保存处是滑稽戏,而周立波又把这种保存范围扩大了,用心拓展那些离普通话更远的部位,并且特别喜欢在那些部位逗留玩耍。我发现,在剧场中,观众反应最为热烈的,大多也在那些部位。
——余秋雨:《周立波诙词典》序,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11月